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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知道黃麗群這作家很機緣湊巧。差不多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接連看到兩篇訪談,都不約
而同得提到「黃麗群」這名字。
https://blow.streetvoice.com/47181/
https://www.openbook.org.tw/article/p-62875
在吹音樂的訪談中,葉穎説:「喜歡黃麗群的乾淨而犀利,短短一句話便能折射出萬千宇
宙。」而Openbook的講座上,葛大為則說:「黃麗群觀察事物的精微,勝過我一萬倍,我
從來沒有生成她那樣的觸角。」
讓我不禁好奇,黃麗群究竟是何方神聖,讓大家都那麼為她傾倒(笑)。遂入手了她的《
我與貍奴不出門》。果然傳言不假,不但對物物透察入微,觀點清澈,且文字輕簡,讀來
相當清爽入心。
而會讀這本《海邊的房間》,則是今年初在逛T's書店時,看到這本略有年月的小說,好
奇她小說是否又有另一番風采,便手刀購入。
本書其實是由黃麗群的13短篇小說集結而成。書名《海邊的房間》便是其中的一篇。篇
名列表如下:
1. 海邊的房間
2. 入夢者
3. 跌倒的綠小人
4. 決鬥吧!決鬥!
5. 成家
6. 卜算子
7. 貓病
8. 1023
9. 無物結同心
10. 有信
11. 三輪車,跑得快
12. 貞女如玉
13. 第三者
13篇讀完,只能說黃麗群的文字功力依舊讓我相當折服。雖是短篇,但總能寥寥幾筆,
就將我拉入了架空世界的劇情中,隨著故事起伏載沉。
於散文相同的是,對事物的察覺依舊,彷彿把什麼都瞧透了。不同於散文的是,小說世界
中的思維尺度更加奔放。往往能熔驚悚、親情愛情,奇思幻想到一爐中,讓人驚嘆。
接下來聊聊一些小心得,或許有雷,大家自行斟酌閱讀囉。
【關於那些驚與悚】
猶記得看完《海邊的房間》那晚,揪心得睡不著。看著阿叔的那根根長針,柔順的刺入,
讓F癱了,成為自己的禁臠。最後,F面無表情落淚的橋段,更是痛心。
他將她顛過來倒過去,在諸般奇異或乏味的部位埋下消息,她感到自己在身體裡一吋一吋
往後退,最後失手的是咬不住的牙關,唇齒一分齒列一鬆舌根一塌,徹底癱掉了。-《海
邊的房間》
貓病則是另一篇讓我渾身不對勁的小品。一開始的寵貓之情,隨妹咪發情而變了調。爾後
傷貓、食貓,出於愛,也為了愛。最後,經血一流,那重生的活力感,反而讓更反差的讓
人懼痛。
妹咪的柔若無骨,妹咪的嬌聲,妹咪的媚態,小母貓綿延數公里的荷爾蒙,她一口一口食
後,感到下腹墜熱,低頭一摸,忽忽就是一手彩血。-《貓病》
黃麗群的驚悚不是那種灑狗血式,噴得你滿身腥的描寫。而是相當內斂的,一點一點給讀
者施加壓力。而最後的結局,也不會讓你享受到被嚇的快感,反而會讓你久久不能自己,
刺心疼痛,全身不舒服。
因為它們都是埋伏在我們現實生活中的機關,一不小心觸動,我們人人都難保不成了這社
會中的變態與瘋子。 -郭強生〈推薦序〉
【關於那些情與愛】
說到情,黃麗群的談法,也是獨特。講親情,除了《海邊的房間》中阿叔那病態之愛,還
有像《卜算子》那看似如平淡湯水的相處中,所引出的的關懷之愛。
喜歡《卜算子》彷彿太陽升起降落般規律的開頭。靜靜的看著每一天每一天:起床、早餐
、吃藥。緩緩推移,看似相同,其實略有不同,但又沒什麼不同。我想,這就是日常,最
平淡也最雋永的。
他們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起碼在他身體壞了之後,他們的每一天是這樣開始的:伯
起得早,他起得晚,但不會太晚;鬧鐘醒來,沖澡,仔細地刷牙,他看牙醫是不太容易的
;在鏡子檢查自己,看起來沒事,量體溫,看起來沒事。今天看起來,沒事。
-《卜算子》
對於男女之愛,更多時候談的是種渴望與虛無。
從男人角度,有像《入夢者》那樣源於想望,透過電腦,與自己談的一場假戀。或是在《
有信》裡,男老師對從一開始的自艾與到後來的自戀,最終還是幻然一場空。
從女性視角出發,有《決鬥吧,決鬥中》,周雪欣賞兩男為他而爭,自顧自得認為是愛,
實則只是搶客司機的爭鬥,如同她過去那些迭起失落的愛情。還有《貞潔如玉》中,如玉
在那按摩店的莫名發難,彷彿把一輩子的苦,解壓縮般釋放,但最後還是只能徒然地拍打
門鈴。
也有男女兩路切入的。像是《無物結同心》就是相當精巧的小品,夫婦異床同夢,分離追
愛,卻不知愛就在眼前。
黃麗群的情愛,是疏離的,是幻想卻又寫實的,讓人悵然。
【關於那些怪與奇】
黃麗群小說裡的怪奇,很多時候也拌著驚悚,讀來很有意思。
《入夢者》裡,男人透過夢,與夢裡的她(他?)mail往來,和自己談了那場畸戀。《貓
病》中,食下妹咪後身體運行倒轉,流出的那攤血。成家裡,燒出來的那個新娘子,總讓
我佩服黃的奇想功力。
說來,海邊的房間裡阿叔的針術,卜算子裡伯的卜術也是超乎常理的。但讀來卻又那麼自
然,讓人理所當然的踏入了黃的局、黃的世界。
他們的文筆才是更驚悚的世界奇觀,總能鑽進讀者的氣血經脈裡,好像你從來不知道這世
界上會有這樣的事,而同時又覺得:為什麼不? -郭強生〈推薦序〉
【關於那些無常】
剛開始看黃麗群的文字,總覺得有點疏離感,彷彿一切都看得淡然。就算是驚悚或是怪奇
,黃的筆總是相當平靜。即便是將人物賜死,也很乾脆清爽。
《1023》中,突然出現的眾人眼前的1023塗鴉,乍看是裝置藝術,又或是某人的惡作劇。
但最後,始作俑者只是吃冰棒般,含槍將自己頭顱轟爆。留下瘋狂群眾的悵然。
《三輪車,跑得快》裡,毛沒長齊的范大正,搶劫失敗反而與主角建立感情。當似乎要洗
刷家暴陰影,走向正軌時,卻又一切歸零,出局了。就為了買禮物給「那個對他很好的人
」。
但細細品嘗後會覺得,在看似清冷的文字背後,有的是對人事物透察清楚後,絲絲的關懷
。黃的筆與人物、故事總保持很適當的距離。給予足夠的留白,讓讀者能有餘味品嘗,自
立思索。
文學性作品厲害的地方在於,它講的是虛的,是假的,但卻反而更能切入人心、社會最真
實的一面。這是那些非虛構的實用性書籍不易做到的。對我來說,這本小說更加證明了這
一點。
在一逕清爽又溫良的人情之常中,作者一句句都採出我們心底卑微的呻吟。人生本來就苦
多於樂,我們始終都在陰暗的世界裡行走,偶然看見一朵希望如花,就蠢蠢欲動伸手。
-郭強生〈推薦序〉
【後記】
總覺得以我僵化的理工腦,要談黃麗群的文字實在吃力了點。過程還是挺有趣的,不同於
實用類書籍要統整,轉化作者的說法。虛構性作品更需要往自己深處挖,搜刮對書本的感
受,對我來說是很有意思的嘗試。希望大家有機會的話,能看看黃這本小品,進入她的奇
想世界,那這篇文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