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移工怎麼都在直播
【作者】:江婉琦
【出版】:木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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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寫的是台灣的印尼移工,作者做為一個人類學家的第一手觀察,
她跳脫了過去我們對移工的刻板印象,
很單純的以「他們是怎麼在異鄉生活」的態度,記錄下移工的生活點點滴滴。
怎麼交朋友
有去過台北車站的人,應該都會對車站大廳有印象,
黑白棋盤格上的時常坐著一圈一圈的人,他們在這裡等人,休息或聊天。
印尼人很習慣席地而坐,要加入一個圈圈,要先和圈圈裡的人握手,
印尼人有各種不同的握手方式,
如果是和長輩握手,要彎腰用額頭碰他的手表示尊敬的意思,
如果是兩個女性好朋友見面,不僅要握手,還會擁抱,並在左右耳邊發出親吻的聲音,
初次見面的男女為了禮貌,不會直接握手,而是合掌,以掌尖互碰來代替握手,
到了疫情時候,不方便握手接觸,就改以拳頭互碰,
結束握手後,他們還會用手放在胸口心臟的位置,代表我把你放在心中,
如果跟一個人握過兩次手以上,就代表你們是朋友了。
台北車站是交通的樞紐,許多印尼人來到台灣的第一站就是台北車站 ,
或是難得的放假日,也會先坐車到台北車站集合。
這裡什麼都有,有印尼超市,有賣印尼菜的小店,可以換錢寄錢買電話卡,
也有講印尼話的美髮沙龍,
超市前面就是移工最常辦活動的地方,
不管是歌唱比賽,選美比賽,樂團表演或是社團活動,假日時候都非常熱鬧。
台北車站的東三門旁有展示一節廢棄的火車,
這節火車在移工社群裡面很有名,在 IG 上還有專門的 tag,
印尼語翻譯過來就是「死掉的火車」,
很多人會與火車合照打卡,代表來到台灣了。
有時移工們還會幫火車披上不同的旗幟,
例如一些同鄉會的旗子,有時是來到台灣表演的印尼樂團旗子,
批上旗幟的火車變得更親切了。
台北車站周遭有不少遊民,移工們與遊民們共享台北車站這個空間,
很多移工都樂於與遊民們分享他們活動的食物,
大部份的印尼移工都是穆斯林,
在伊斯蘭的教義裡面,有「竭盡所能的奉獻與給予」這樣的信念,
分享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每個人都有辛苦的時候,有能力的時候就互相幫助一下。
有些移工來到台灣以後,很快就會被仲介接往工作的地方,
它可能是高雄市的一處豪宅,可能是南投的安養院,
也可能是嘉義鄉間的三合院,
這些四散在各處的移工又是如何交朋友的呢?
每天倒垃圾的時間就是那些住在雇主家的看護們聊天放風的時候,
他們會討論印尼盾與台幣的匯率,也會交換彼此放假的時間,
能放假的看護會幫「垃圾車朋友群」裡的其他人寄錢,換錢,儲值電話卡等雜事。
如果沒有「垃圾車朋友」,看護們通常也有「公園朋友」,
因為每天都需要帶照顧的長輩出來走走透透風,
看護們就會相約在差不多的時間來到公園,通常這樣的群裡會有一個「媽媽」,
她往往是年紀較長,在台灣工作較久,對台灣已經熟門熟路的人,
當有人家想念印尼食物的時候,媽媽就會想辦法變出家鄉料理來,
長輩們在聊天的時候,看護們也可以一起在公園享用媽媽的料理,
聊天吃飯的時間通常不會超過半小時,大家會迅速的吃完,
媽媽還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塑膠袋讓大家打包回家。
這些異鄉的緣份往往會隨著看護轉換雇主,更換工作地方而結束,
但暫時的朋友與暫時的媽媽可以讓異鄉的生活不會那麼孤單。
娛樂是什麼?
女性移工的中文往往都比男性移工好,
因為女性移工做為看護,常常跟著雇主一起住在家中,
而男性移工通常住在工廠宿舍裡面,就算不會講中文也可以生活。
看護常常是靠電視劇學中文或台語,每天陪著照顧的長輩看民視八點檔,
看著看著就會聽會說了。
如果能溝通,往往能夠比較快得到雇主的信任,
如果再學會「讚美」的技能,就更容易得長輩疼。
受訪的移工Umi 她不只會講台語,還會唱台語歌,
一開始她會學唱台語歌,是因為照顧的阿嬤聽了會開心,
後來越學越多,還會去參加歌唱比賽。
台灣很多活動中心有卡拉ok機,Umi 唱歌都不用錢,
因為阿伯,阿姨會投錢點她唱歌,唱完還會給她紅包,
雖然不是大金額,但對她卻是很大的鼓勵。
因為點歌的阿伯比較多,Umi 會唱很多台語男歌手的歌,
有些歌她知道意思後,會唱到哭出來,
她感覺台語歌裡那種受命運捉弄的宿命感與她人生經歷很有共鳴。
很多移工喜歡使用直播App,直播可以讓家人看到他們在台灣過得生活,
而不只是打電話說過得很好。
移工們常常開直播,推著長輩散步的時候會直播,坐火車的時候會直播,
一個人吃飯的時候的時候會播,甚至睡覺的時候也繼續開著直播。
你可能會想,這些直播的觀眾是誰呢?
其實移工直播沒有特地要播給誰看,直播是一種休息,
直播的時候,他們可以自在的說著自己的熟悉的母語,
就算只是對著鏡頭自言自語,漫無邊際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也是一種喘氣,
在直播的世界,他就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覺有聲音的人了。
工廠的男性移工又有什麼娛樂呢?除了大家印象裡的釣魚活動以外,
很多移工也很喜歡改車。
在印尼,改車很盛行,只是在那裡,改的是機車,到了台灣,他們改的是電動車,
他們還會從印尼寄零件過來,因為印尼的零件可以客製化自己喜歡的花紋,
可以把車子裝飾得很有個人風格。
台灣各地還會舉辦電動車選美比賽,
整個車隊的人可能會花上一整個月的時間來打造出他們的比賽車,
很多時候都要挑燈夜戰,例如上漆,因為上漆得要慢慢上,不能急,
上完漆還要打磨,非常費工。
一台車子改下來,可能動輒就破十萬,
如果考慮到移工的薪水,與他們終究會回到印尼,
這些錢花得值得嗎? 移工說改車的時候很開心,這種感覺無法用錢來計算。
島內移民
書的最後,作者講到了自己的媽媽。
她的媽媽從高雄的漁村來到台南,最後在台南成家,
她發現媽媽的經歷與煩惱與許多她訪問的移工都相同,
一樣都在煩惱著想要逃離原本的生活,
煩惱到了新地方,如何認識新朋友,怎麼談戀愛,如何讓生活過得開心。
外公很嚴格,一直都不讓媽媽離家太遠,
直到二十八歲,外婆過世,媽媽毅然決然來到台南賣鍋燒意麵,
甚至還咬牙背了貸款,買了房子,一開始的生活過得很辛苦,
賣麵的收入沒有辦法負擔貸款,直到後來去了紡織廠上班,才逐漸步上軌道。
那個時代很流行筆友,剛到台南的時候,媽媽也交了筆友,
一,兩週就通信一次,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但一直保持聯絡,
筆友結婚時候,媽媽寄了禮物,媽媽結婚的時候,筆友也送了回禮,
直到小孩出生,才漸漸淡了聯絡。
小孩長大離家以後,媽媽開始去跳舞,每周兩次,
她最喜歡動作大的舞,這樣可以暢快的流汗,燃燒很多熱量。
作者說媽媽也是一位「島內移工」,
我有深深的感觸,
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