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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這本書時,驀地想起《蒙馬特遺書》,並不光是因為書中情節涉及同志情誼的關係。
並不光是因為涉及同志情誼,畢竟這本書的作者直接定調哈爾和巴瑞之間的感情是強烈情
感經驗,巧妙地迴避掉兩人是不是同志伴侶的問題。或許,在書本出版的1982年,同志關
係是個明顯到可能會模糊掉其他重點的主題。
而那些更想呈現出來的重點,或者該說在底層結構上與《蒙馬特遺書》更像的地方,或許
是書中人物面對巨大傷痛時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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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是一首充滿悲傷與歡愉的長篇悼亡詩。
哈爾在一次翻船意外中,認識了虛長他幾歲的巴瑞。本來僅是生命中的過客,卻默默地越
走越近,成為莫逆之交。內心纖細敏感,擅長文學創作的哈爾,對巴瑞產生幾近於迷戀的
情感,但兩人卻因為巴瑞和女生約會而鬧翻,哈爾負氣離開,巴瑞在追趕他的過程中因車
禍過世。悲慟逾恆的哈爾,想起之前和巴瑞約定好,若有一人死亡,另一人要到他的墳上
跳舞,於是他在某個夜晚實現了這個約定,然後被警察逮個正著。
被警察逮捕後,社會大眾對這離經叛道的行為大感震驚,勢必要得到個說法。但哈爾什麼
都不願意說,對所有的溫情詢問都冷漠以對,直到與他同樣有藝術家脾氣的英文老師建議
他把這段經過寫下來,哈爾才終於緩慢地,曲折地說明這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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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曲折的書寫片段有時實在令人煩躁,大家最在意的自然是為什麼哈爾要去墳墓上跳舞
,但哈爾一下講自己和巴瑞的聊天內容,一下講自己的胡思亂想,一下講很難笑的笑話,
一下講自己前面寫不好所以要重寫。無盡的拐彎抹角,充滿意識流的碎碎唸,怎樣就是不
願意切入重點,連社工和法官都開始不耐煩,頻頻催促哈爾趕快給個說法,不然就要錯過
庭期了。
然而,這或許是個必要的過程。原因並不只是英文老師認為這份證述可以成為文學創作,
而是這就是哀悼的必經歷程。
就是要用無盡的詞語來述說,在破碎四散的記憶中曲折往復。覺得好像說出了真相,但又
馬上被強烈的情感推開。每種說明都少了那麼一點,不論怎麼寫了又改寫又補述卻永遠覺
得不夠。最後發現,無論怎麼述說都無法真正的觸及核心,怎麼述說都無法讓悲傷到達終
點。
最後的最後才發現,語言只是屏障,文字無法逼近真相。我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傷痛
,於是耍弄文字在悲傷的外圍兜圈圈,妄想延長不被悲傷擊倒的時間,直到再也無處可逃
,才坦露真實的心境。
對哈爾而言,玩弄那些語言文字真的有意義嗎?但現實太過殘酷難以直視,於是他用各種
華麗詞藻和奇巧結構來包裹受傷的心,但把這一切剝開之後,或許只是說聲我很難過然後
大哭出來而已。
於是,在哈爾得知巴瑞的死訊,偷偷潛入太平間窺看巴瑞的遺體,並且第一晚在巴瑞的墓
前情緒崩潰之後,他才終於正視他與巴瑞的情感本質。已經不需要去定義那份感情是結拜
兄弟之情還是斷背斷袖之癖了,總歸而言,他的過世,你很難過,你想做點什麼來哀悼他
的離去,這就是唯一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