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自司令子的巴哈姆特小屋，已經過本人同意。
出處：https://goo.gl/7hECEF
原文分上下篇，我把兩篇併在一起。
關於簽約該注意的地方（上）
因為事情剛好過了一年，我想，以我這一年內的經歷來說，還算有些故事可以講，
但是礙於保密條款，有些地方只能點到為止。
一年前的此時，司司剛寫完尖端比賽的稿子，原本想回頭補坑，
卻恰巧在朋友的FB貼文得知一個「招募奇幻小說作者」的訊息。
好奇之下我就去洽詢了，對方是一個台灣頗有名氣的網路創業者，
這位網路創業者（以下簡稱X）與一位待過城邦集團十幾年的編輯（以下簡稱P）合作，
X與P有個非常偉大的理想，他們想要將台灣的小說推向大陸，
並且透過自身的資源（出版社與比賽網站）來當作推力，
將作者的小說上架至大陸十多個網文平台（起點、晉江、17K等等）
一面行銷合作的作者，一面行銷他們的故事，
他們的故事，是X與其友人共同設計的奇幻世界觀，
裡頭有著非常繁複的元素可供各類作者發揮，
同時也意味著，作者們需要在這個世界觀下寫故事。
我拿INC給X與P審核，P非常客氣地讚賞了我的作品，
並很快地邀約我與X進行三方語音通話，讓我快速了解世界觀，
在迅速消化了這些資訊以後，我的腦子裡立刻出現了一個故事，
也就是「失策惡女」，失策惡女原名「心之赤子」，
講的是一個阿姨與小孩的冒險故事，
在我給出大綱以後，編輯給予非常高的讚賞，並催促簽約，
由於我從未有過小說簽約經驗，這實在令人緊張，
同時也很期待，儘管對方言明，我們的薪水可能連「在7-11打工都不如」
但我還是答應了，簽約了，因為作者都需要推廣與曝光，
這點誰都不能否認，對一個正朝寫作為志業的方向前進的我，
更沒有什麼理由拒絕，於是我看了合約內容，
裡頭不外乎是一些著作權、智慧財產權與責任歸屬的條目，
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
不，應該說，即使可能有「多到說不完的問題」，
那又怎麼樣？對方願意幫我曝光耶！
有點代價本來就是應該的啊！
於是計畫就此展開，從最初的三個月累積稿量，依照P的吩咐，
將每一篇控制在2500-3500的字數內，我沒什麼阻礙地寫得很順，
直到預定的上稿日來臨了，我們都很期待，原定10月上架各大平台，
卻得到「封面還沒畫好」的通知，於是我們開始討論封面該如何進行，
因為我學過一點設計，本身也在相關行業工作，
所以我提出了許多建議，包含「多位作者的封面排版與風格應一致」，
X起初贊同，但一個月過後，五位作者們的封面出爐，
卻看不出究竟哪一點有展現出「一致性」，
X的回答是「每一位承接畫師都不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封面終於畫好了，應該可以直接上架，但又得到「logo還沒設計好」的答覆，
於是我終於按耐不住，毛遂自薦要為他們設計logo，
X也很快就答應了，在又經歷了一個月的琢磨，
小說終於上架了（此時已12月中旬），
於是我滿心期待地看到各大網站上有了我的小說，
一面藉著自己的資源宣傳，請兩岸讀者來訂閱、推薦，幫我衝衝點擊率與留言數，
但這時，負責網站上架的P卻說「一次上架這麼多平台太累了」，
然後就變成只剩三個平台（起點、晉江、17K）
因為這個兩人團隊（稱不上是公司）畢竟人力就是兩人，
所以我也沒說什麼，雖然有點不開心，但還是繼續寫下去。
不久之後，大約在1月初，我又得到了「必須把每章拆成1000字」的要求，
為的是能增加日更的章數，當然，日更在大陸很重要，
所以即便要把每篇都拆成小篇是個「超級浩大耗腦耗時耗力」的工程，
我也只能慢慢重整每一篇的起承轉合，弄了五十多章出來，
而這時，心力交瘁的我卻又接收到「希望劇情能加入愛情」的要求，
嗯，老實說，對一部七萬字的小說而言，
我都已經寫到5萬字了，要如何突然加入原本就不存在的元素呢？
要如何不和主軸衝撞而能順利地寫完這本小說呢？
於是我的腦袋燒了起來，
對於繁瑣地變更這些事，我已經感到有些疲倦，
整個人已經進入有點修羅的狀態，
於是最後的最後（中間省略一大堆崩潰）我終於想到一個周全的辦法，
將劇情加入愛情元素，且能與原本的主軸發酵，
於是故事就在2月的時候完結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遺憾的是，對於我想破頭腦燃燒生命而達成的目標，
X與P卻只用「災難一場」來形容，
嗯，災難一場是吧？我其實不太懂這個用詞的嚴重性，
這是在否認我用盡全力來配合你們的努力嗎？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他們看了這麼多次，卻完全不懂我在表達什麼，
經過了無數次的溝通，他們還是以災難來形容，
於是，於是，
我也不能怎麼樣吧？
反正，已經寫完了呀，精神轟炸什麼的我都已經沒法消化了，
只想放空腦袋，讓自己好好休息，才能構思下一本呀，
想當然耳，這時候也無力去回想，
咦，說好的行銷呢？
算了……不重要了，
畢竟他們又沒把行銷計畫寫在合約，我想這個也是白搭。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不，我又與他們簽了下一本合約，
而，這才是痛苦的開始。
X與P似乎發現，我動用的資源讓他們得到超乎想像的點擊率，
於是跟我說了一個好消息，「提升稿費」！
雖然依舊是連7-11打工都稱不上的稿酬，
但..............因為前一部有埋下續篇伏筆，所以我簽了。
這份合約從3月中旬簽下，我交了大綱，得到X與P的同意，
於是很快地開始工作，也按時交了一些稿子讓他們審核，
卻在4月時，X與P提出了諸多修改的意見，多到我一時消化不良，
你可以想像一份初稿只有一萬字，P就給出了2千多字的修改建議，
這，當然不可能一下子改完啊，如果全照她給的建議立刻修改，
那這部小說豈不是一開始就與大綱的方向偏離了呢？
當然，他們不會知道我腦中其實對後續方向有完整規劃，
僅就一些還未明朗的伏筆下達修正令，這令我感到有些挫折，
雖然如此，但他們還是繼續請我往下寫，
說之後再回頭修改也可以，
於是，重點來了，
在初階段尚未審核通過時，繼續進行工作，
此後的稿子是否等同於「全部沒有驗收合格」？
基於信任與責任，我當然是繼續往下寫，
而在我二、三次提交稿子，X與Ｐ對稿子的評價卻越來越慘，
直到四月底，累積的三萬字「通通不算過關」，
這時，我心已累，在這兩人不停提醒我「稿子太沉悶、太無聊」的狀況下，
我的信心嚴重受到打擊，
因為，在寫作之前，我就已經把小說的風格定義為「主流」，
亦即大陸網文平台的主流式「后宮、開掛、狗血……」等要素，
這也是為了迎合X與P的策略：目標與網站簽約，成為駐站作家，增加曝光率
（因此他們也否定了我之前努力衝的流量，等於我耗費人情資源請讀者來幫忙卻是白工一
場）
這時候，我內心已經是疲憊不堪，
我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希望，
我做的努力，通通被他們一句話否決，
甚至最後連「司令子」的名字也不掛上，
你們可以在網站上看到，
作品掛的都是「邊境之遙」，而非「司令子」，
而X與P給出的理由是「不希望網站發現我們是團隊運作，進而影響簽約成功率」，
好了，現在可以先小結一下，
我要的行銷沒了，我要的十個平台上架也沒了，連名字也沒了，
然而現在，我連在寫作裡發揮的空間都沒了嗎？
我不知道，但，作品還是得完成的吧……唯有這件事情是要堅持下去的。
此時，
在五月到六月間，
X與P突然要我參加他們在網站舉辦的比賽，
這是一個以他們世界觀來創作的「大綱比賽」，
起初我完全沒有心思參加，但最後又被說服了，
同時心想，行銷作者有這麼困難嗎？還要我寫稿子參加比賽？給他們審核？
就算得獎又如何，我會被懷疑黑箱，
而沒得獎呢？我這個最熟悉世界觀的人竟然沒得獎那豈不是笑話一場？
算了，反正只是一份5000字的大鋼，我就花了些時間好好構思，
還是交出去了，
卻沒想到，
這兩人在我苦思比賽稿的時候，
不曉得是不是覺得我都沒再好好寫合作作品，
怎麼這麼久都沒交稿？就認定我進行不下去了，
遂提出「整份砍掉」的提議。
好累喔，下次再說好了……
關於簽約該注意的地方（下）
上次一口氣打太多了覺得手痠，這次一定寫好寫滿。
首先我來為大家整理事情的順序：
【簽約】→【交大綱(核可)】→【初稿(未核可，但要我繼續寫，之後再回頭修前面)】→
【累積到三萬字(未核可)】→【打掉重來(我拒絕)】
是的，我拒絕了，我拒絕這個「被棄坑」的要求，同時，也不斷在語音通話之中表達我堅
定的立場，起初X與P有退讓，但這時他們卻要我參加比賽，不是勸我參加，而是三天兩頭
提起這事，我被盧到受不了只好答應。
重點是，P還跟我說，「得獎的作者會有後續的行銷」。看到這句話我真的非常傻眼，我
跟你們合作快一年了，你們起初把話說得那麼美，現在卻連行銷都還要作者先拿獎，這之
中的意義到底在哪裡？我來告訴你，「根本沒有行銷」，但這時候他們又會反駁「我們從
來沒說過不會行銷啊！只是現在還在規畫！」啊，這種話聽兩次還好，聽十次你就會覺得
自己怎麼會像傻瓜一樣相信他們這麼久呢？
所以我就開始準備比賽稿囉，就在我投稿之後，這兩人突然「興致勃勃」地跟我說，「司
司我們覺得XXX題材非常適合妳來寫！不如妳就棄坑改寫XXX題材吧！」
我：「不要。」
X&P：「為何？」
我：「這題材我已經寫到爛，不會想再挑戰。」
X&P：「這代表妳很擅長寫XXX題材啊！這樣不是更好？」
我：「不要。」
你們以為隨便幫我找一個你們自認為好棒棒的題材，我就會放棄？其實，我一開始都是百
般配合他們的，但是我收到的回報，完全不成正比，一開始當然會想說吃點苦無妨，但久
了就會覺得這樣的情況不能當作常態，不能事事予取予求，這是「司令子」最後的尊嚴了
，司令子必須捍衛她的寫作意志，合約上寫著什麼作品，我就必須完成它，換句話說，你
們照超音波發現胎兒是女的，叫我拿掉我就要拿掉？
這時候要怎麼辦？他們不想要這部作品了，代表我就算繼續寫下去，也不會過稿，意即我
寫再多也拿不到錢啦。不過錢根本不是重點，反正本來就少得可憐，重點是「X&P驗收的
權限是否接近無限大」？這代表我只要簽了這份合約，不管我寫得再賣命，只要不合這兩
人的口味，就代表我就要不停地寫、不停地寫，寫到他們滿意為止。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注意，在簽合約時，對方審稿的權限是否接近無限大？更重要的是，你
要為自己設想好退路，假如對方怎麼樣都不給你過稿，你是不是可以增設一條中止合約條
款？這樣才可以避免你永遠被對方綁住的情況。當然這還是要看你們怎麼去談就是了。
長期的壓力與抑鬱造成我身體出現狀況，情緒起伏也越來越難掌控，有時候甚至會影響到
白天的工作，於是我冷靜下來想一想，是不是該正式提出中止合約的要求呢？嗯，我雖然
覺得很難過（畢竟一起夢想過），但影響到健康就真的不能猶豫了。
於是我向對方提出中止合約的要求，起初他們應允，但沒想到最後卻換了個論調：
「由於妳的合約載明必須在9月X日之前完成該作品，所以我想我們可以把這個期限延長兩
年，這之中你可以不用交稿，但我們不要分手，請妳之後再回來完成作品。」
講到這邊，大家應該覺得我會乖乖簽下去吧？畢竟延期沒有什麼不好啊，幹嘛非要搞到兩
邊恩斷義絕呢？
殊不知對方又補了這些話：
「那我們就約個時間來改約，除了改日期以外，我們還會加上一條『履約後若沒有獲得我
們書面同意，視同無條件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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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約後若沒有獲得我們書面同意，視同無條件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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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呆了，我真的驚呆了，現在我竟然連人身自由都沒了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
跟我簽約的是……什麼人蛇集團嗎？正當我震驚道說不出話的同時，對方又繼續說：
「妳應該不想上法院吧？沒去過那種地方，被法官問話妳會很害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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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威脅我？？
這邊可以再提醒大家一點：「簽約前務必看清楚，你們雙方的合作模式，是否在履約後就
中止？或是履約後未經同意視同延續合作關係？」也就是你要確保對方是不是「不想用你
，又想把你綁住。」（就像當初的飛兒樂團一樣，簽了十幾年的長約還真是可憐。）
於是我就想了想，既然對方釋出了改約的善意，那我應該也要釋出一點善意才對，我跟他
們說，針對合約我也有幾點想要補充的，對方聽了當然說好，於是我就把上述幾條合約上
有疑慮的地方，稍作修正後寄給對方，不曉得對方是不是覺得我的要求實在太超過了呢？
我不知道，但平時交稿都會「立刻審」，但，他們收到我要求更改的合約卻拖了一個禮拜
都沒有答覆，很明顯被放置play了QQ。
所以我只好寄了一封存證信函。這封存證信函的內容是宣告對方違約而我得以中止合約。
至於對方違了什麼約？我只能簡單說是「超過付款時間」，但對方收到存證信函卻辯說「
妳連初稿都沒通過我是要給妳什麼稿費？」
好了，說了這麼多，終於來到最後一個該注意的地方：「履約要件」
與對方簽約寫小說，要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不能無上限（除非你想一輩子當寫稿奴隸），
但是網路小說的約與實體書比較不一樣，就網站的角度而言，它們當然希望你能寫越多越
好，最好不要完結，等人氣下降再收掉。所以，假如你的合約之中，沒有訂定一個「實際
履約要件」，那你很可能永遠都無法履約，就算網路小說的字數通常是幾十幾百萬起跳，
你也要設一個停損點（例如一本十萬，完成後再續簽），防止妳寫到一半突然發生糾紛，
卻礙於合約關係只能繼續替對方寫，寫到對方覺得你沒有利用價值為止。
現在可以為大家簡單做個總結：
1. 行銷計畫：如果是一般出版社，你可能要希望對方可以在一些網路平台或是書展書
店做曝光，這必須寫明。而網路小說則可要求「人工榜」。因人而異。當然，如果你不
CARE什麼行銷，認為自己讀者超多，一寫就爆紅，根本天選之人，那就不用。
2. 驗收標準：編輯是否有無限大的審稿權？這很模糊難定，因為對方在簽下你的時候
其實應該是基於「對你的風格認同」這一點，換句話說，要是編輯已經有這種認知了，卻
還是百般為難你，就有違信賴原則。至於該怎麼訂比較好？這需要雙方去協調。
3. 姓名表示權：如果對方和你是掛著共同創作，那你也會有姓名表示權，但為了防止
對方幫你發布作品時耍賴，請一定要在合約載明「在何處以文字表示『筆名』」，雖然我
覺得連這點都能搞到有爭議真的很厲害就是了，畢竟姓名權不是你說了算啊，這是法律保
障作者的基本權益。
4. 公開表示權：你與對方掛了共同創作，但負責發布的是對方，這樣子的話，你能否
將這部作品發表於自己的平台或部落格？這點也需要表示清楚。不過就如上一條所說的，
我是作者，我當然有發布作品的權利，連這點都能有爭議，實在是相當地令人震驚。
5. 履約要件：達成合約的標的，？本？字？時，要寫清楚。拒當寫稿奴隸。
6. 付款模式：對方審核通過後，要在多久以內給稿費？若沒按期限付款，你是否可以
不經催告逕行中止合約。
7. 中止條件：發生什麼事情可以中止合約？延遲付款、期限內未審稿、審核過程發生
無可修改的狀況……等等的，給自己留條退路。
8. 履約後的合作模式：一份合約走完以後，是中止合作關係，還是繼續？要寫清楚。
最後想說，我其實百般不願意寫出這些，但是我想大家既然都在同個領域努力著，如果能
透過我自身的經驗分享，讓作者朋友們少走點冤枉路，或許也算是好事一件，雖然每個人
簽約的情況都不一樣，我的經驗也可能不適用大多數人的狀況，但若能幫助到一個或是兩
個人，我也算是沒有白白經歷這些了。
至於事情後來演變得如何，目前是現在進行式，所以我也不好下定論，或許哪天等一切落
幕之後，我還有機會可以跟大家分享。
以上，謝謝大家觀看這麼長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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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慘，
現在網路小說合約糾紛應該也不少，
大家簽約前一定要找律師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