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反墮迷霧中 卻陷情網裡 (五)
白純兒續道:「上官哥哥,過幾天我就要回長安去了,趁著這幾天還在鳳州,你陪
我說說話。」此話一說完,宇文星海的臉又亮了起來,而上官鴻江的笑容卻在臉上僵住
了。
宇文星海跟兩人揮了揮手,逕自回鳳州府衙門去,上官鴻江跟白純兒騎著馬一前一
後走在路上,好一會而沒有說話。
回到瞿陽幫鳳州分舵,白純兒還是住在之前住的那個房裡,白純兒摸著相同的床舖
和被單,心想:「也不過就隔了半年多的時間,怎麼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有
些感慨,正準備要熄燈就寢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白純兒開門一看,上官鴻江坐在門外的階梯上,回頭對白純兒道:「我來陪你說話
了。」天上懸著月半將圓,把上官鴻江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白純兒問道:「你……不進來嗎?」
上官鴻江苦笑道:「我擔心宇文兄會把我一劍殺了哩!不進去、不進去。」
白純兒道:「他打不過你,要怎麼殺了你?」
上官鴻江搖搖頭道:「你不知道,男人吃起醋來比女人還可怕,我可不想領教。」
白純兒無奈,只好出了房門,坐在上官鴻江身旁。
上官鴻江問道:「怎麼是宇文兄陪你來找獨眼客?」
白純兒道:「他在刑部大牢裡找到一個當年參與過滅門血案的江岷幫小頭目,逼問
之下才問出獨眼客的下落,那獨眼客叫邵蓉娘,聽我三叔說,過去是個使飛刀的。」
上官鴻江道:「使飛刀的……是嗎……當年似乎有個使飛刀的缺眼婆娘,我記不清
了,若是能問丁泥鰍或是方濟世叔叔,肯定會知道得更詳細一些。」
白純兒取笑道:「你當年是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了嗎?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
上官鴻江笑道:「說不定真是這樣也不一定,那次是我第一次遇見跟我年紀相仿的
姑娘,而且又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想必是全神貫注的盯著猛瞧。」
白純兒拍了上官鴻江的手臂一下,害羞道:「少胡說,你這油嘴滑舌的!」上官鴻
江笑著不答,只是看著白純兒的臉。
白純兒被看得不好意思,問道:「上官哥哥幹嘛這樣瞧著我,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上官鴻江突然一臉正經的問道:「純兒喜歡宇文兄嗎?」
白純兒聽上官鴻江這麼問,愣了一愣才道:「我知道宇文君很喜歡我,但是宇文君
家裡是當官的,人又這麼好,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上官鴻江搖搖頭道:「我不是要問你這些,我是要問你,你喜歡他嗎?不論身分、
不論出身、也不論這個人是好是壞、不論……」上官鴻江急切的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
來。上官鴻江知道這些話他其實是想問他自己的,但上官鴻江始終不敢去想答案,上官
鴻江擔心自己一想答案,他和李寒桂之間的情感就會土崩瓦解。
白純兒單純的道:「喜歡喔,這世界上,只要肯對我好的人,我都喜歡。這世界上
除了上官哥哥之外,待我最好的便是宇文君了。」
上官鴻江嘆道:「這樣呀,唉,我若能跟純兒一樣,這麼單純的過日子就好了……」
白純兒從上官鴻江的語氣中聽出許多無奈,便問道:「上官哥哥又遇到什麼煩人的
事嗎?」
上官鴻江道:「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呵呵,無愧誰的心呢?」白純兒
聽得一頭霧水,只能一臉疑惑的看著上官鴻江。
上官鴻江笑著摸摸白純兒的頭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了,你還記得你剛開始學
『陰陽四時陣』的時候,幹過什麼蠢事嗎?」
白純兒拍掌道:「是差點被蛇咬的那一次嗎?」
上官鴻江點點頭道:「我那次就說『驚蟄已過,此路多蟲蛇,不可誤闖,當走右道
。』你就是不聽,還好有我陪著,不然你可要受毒蛇噬咬之苦。」
白純兒懷念道:「好奇怪,平時我都很聽上官哥哥的話,怎麼那次這麼倔強?」
上官鴻江道:「人就是這樣,愈是被禁止、愈是被告誡的事情,就會愈想去犯。」
白純兒道:「記得那次我們逃出毒蛇群的包圍後,笑得滾倒在地,那時候真得好快
樂,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快樂,我覺得我好久好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了。」
上官鴻江幽幽道:「是呀,上次我笑得那麼開心,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
上官鴻江與白純兒兩人坐在月光下,細數童年時一起住在涪州本舵生活時的種種趣
事,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依依不捨的各自回房去。兩人彷彿事先說好似的,絕口不
提跟李寒桂有關的事情。
兩、三日間,宇文星海都沒來找白純兒,上官鴻江心想:「宇文兄也真忍得住,真
要我知道寒妹……」想到這裡,又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日清晨,宇文星海背著行囊到瞿陽幫鳳州分舵來找白純兒,白純兒來跟上官鴻江
道別:「上官哥哥,我得回長安去了,獨孤校尉的牢獄之災還沒解決哩,我不能讓宇文
君在鳳州待太久。」
上官鴻江道:「也是,這件事還沒有下文……你回長安去要多幫幫獨孤兄。」
白純兒苦笑道:「我哪裡幫得上什麼忙?真正在出力的都是宇文君,我不過是偶爾
陪陪獨孤姐姐,幫她解解悶罷了,連個住的地方也要宇文君想辦法,我能幫上什麼忙?」
上官鴻江道:「有心最重要,獨孤姑娘在長安一住大半年,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你
陪陪她,也算是心裡有個寄託,勝過一個人整天窩在房裡胡思亂想。」
白純兒道:「或許是這樣吧……這次我回長安後,下次要再見到上官哥哥不知要等
多久了……」
上官鴻江摸了摸白純兒的頭,笑道:「純兒就是怕寂寞,你有宇文兄陪著還不滿足
嗎?」
白純兒道:「宇文君是宇文君,上官哥哥是上官哥哥,那是不一樣的,上官哥哥總
是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上官鴻江嘆道:「我是從沒弄明白過,如果我弄明白了,或許就能知道寒……」說
到此處硬生生打住,白純兒不知道上官鴻江跟李寒桂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心想:「上官
哥哥是顧慮到我的感受,刻意不在我面前提起李姐姐的事情嗎?」心中半是哀傷、半是
感動,但又不能當面問上官鴻江,只能岔開話頭道:「算了、算了,上官哥哥還是別弄
明白了,我姑娘家的心事若是給上官哥哥弄明白了,只怕上官哥哥便不會喜歡我了。」
上官鴻江道:「哪有這種事?無論純兒是什麼樣的純兒,我總是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