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作者：黃雍嘉
石頭竟然快速旋轉著，那強烈力道令她臉色一下子刷白。
要閃避已經不及，田麗氣沉丹田，腹部緊縮，準備承受撞擊。
小腹沒有傳來意料中的劇痛。
石塊由她腹側旁飛過。
唐小築早思索過一切可能。計算精準，是一個暗器高手必備的條件之
一。
若非她顧慮到南方舟的立場，這一擊就要這女人跪地嘔吐不止。
周遭開始聚集人群，宅院中的打鬥引起風華山莊同門的注意。
「承讓了。」唐小築拱手行禮，謙和的語氣卻掩蓋不住臉上的傲氣。
田麗瞥到那神情，被打敗的失落感、逃過一劫的鬆懈，都被滿腔怒火驅
逐。
她無法自拔地朝唐小築猛然揮劍。
唐小築正脫離戰鬥狀態，驚覺時劍光已來到面前，只能拔劍相抗。
隨著「鐺」一聲清響，長劍飛到半空中。
唐小築捧著右手腕，咬牙後退。
長劍墬地，田麗呆滯看著，猛然驚醒。
「劍術如此差勁，妳不是講劍館的門生。」田麗上前逼問： 「妳是
誰？ 」
假冒身份被識破，唐小築一時間慌亂起來，猛然轉身奔往自己的馬匹，
解開馬索後躍上馬背，策馬奔離宅院。
此刻，唐小築腦海一片混亂，既怨恨田麗的無理取鬧，又惱怒自己一時大
意，被拆穿假冒身份，一會又害怕南方舟會如何難為。各種念頭紛擾，讓她
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看到路旁一間名叫「頂豐軒」的飯館，外表挺氣派的，人潮絡繹不絕。心
想日頭正大，進去歇歇腳，避一下暑氣也好。
才剛在店門口下馬，店小二快步走出，朝她哈著腰，笑道：
「客倌裡面坐，本店涼茶、甜點遠近馳名。馬匹給我牽就好。」
「嗯。」唐小築將馬繩遞給店小二後，走進店內時，習慣性地用視線橫掃店
內環境一圈。
店內擺了三十多張木桌，約八成有人佔據。整個大堂鬧哄哄的。
她秀眉一皺，這裡太吵了。
此刻的她，需要清靜點的環境。
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走進店內，立刻引起眾多男客對她行注目禮，她也不以
為意。行走江湖雖一年，她早習慣了。
一個跑堂的小二來至她面前，用披在肩膀的毛巾抹臉，露出滿嘴黃牙，笑
問：
「姑娘一個人嗎？請跟我來……」
「有廂房嗎？」唐小築揮手打斷小二的話。
「有是有，不過……」
「我要一間廂房，獨自用餐。」唐小築再度用手勢打斷小二的解釋，有點不
耐煩。
「這……」小二笑容很勉強，「現在包廂都有人訂了，姑娘就委屈一下，我
給你在大堂找個清靜的位子……」
小二的話未說完，就被唐小築拉住衣領。
她往上一提，小二的雙腳被扯離地面。
「姑娘我就是要廂房。」她冷冷說完，將小二推開，「滿足客人的要求，是
你們開餐館的份內工作，辦不到，我就把你這招牌拆了。」
吵雜聲冷卻下來。
小二後退十多步，驚魂未定時，發現懷中多了一錠十兩銀子。
他在這裡工作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料不到這外表嬌嫩的姑娘，彷
佛風吹就倒，卻用單手輕鬆提起他，如此強悍他還是首遇。
敢獨自行走江湖的女子，必有其過人之處。小二連忙奔至櫃檯向掌櫃秉告。
唐小築冷眼一掃，發呆望來的眾人急忙低頭繼續用餐。
「好大的架子。」一個粗曠的男聲響起： 「練過一點武功就仗勢欺人，真
不知道姑娘的師門怎麼教的？ 」
唐小築臉若寒霜，循聲望去。只見靠窗一張大桌上坐著兩個大漢，桌上擺著
一大盆烤雞，和兩柄亮晃晃的刀劍。
說話的大漢正啃著雞腿，看到唐小築的目光，露出不屑的笑容，對她一揚雞
腿。
他們師兄弟是祁縣當地有名的「永康鏢局」鏢師，當地人提起「猛虎刀」王
赤松、「惡龍劍」薛貴丁，無不舉起大拇指。兩人常至此用餐，和老闆也相
當熟悉，看不慣這外地女子在此囂張，王赤松忍不住出口譏諷。
突然，王赤松眼前一花，隨即右手傳來一股大力，讓他五指一鬆。
他身後的窗沿上，雞腿被飛刀牢牢釘在上面。
「妳……」薛貴丁勃然大怒，右手用力拍桌就欲起身。
他身子起到一半僵住，背後布料被冷汗沾濕一大片。
放在桌上的五指指縫，插著四柄飛刀。
他顫抖著伸回右手，仔細檢查下，竟然不損半根皮毛。
如此飛刀神技，對方又是一個留著火紅色短髮的年輕女子，王赤松和薛
貴丁對望下，不約而同想起一個名號。
這個名號背後，代表一個絕對惹不起的武林世家。
「在下王赤松，這是我師弟薛貴丁。敢問這位俠女，可是人稱紅髮淑女
的唐小築……」王赤松抱手行禮，說話平靜，手心卻佈滿汗水。
唐小築一聲不吭轉身，不再理會兩人。這點程度的地方武者，不值得她
開口回應。
王赤松和薛貴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人看輕到如此地步，實為生平大
恥，又自知對方剛那兩手已經手下留情，再上，只是白白丟了性命。兩人一
咬牙，拿起桌上刀劍，低頭快步離開頂豐軒。
頂豐軒五樓，最高級的包廂雅房內，唐小築伏案大嚼。大圓桌上，擺了
十幾碟精緻菜色，足可供三人食用。
托剛剛那兩名武人的福，大大發洩了她滿溢的憤恨情緒，胃口大開下，
將大半菜色掃進肚內。
心情不好時，吃，是恢復好心情的其中一種方法。尤其是面對大量美
食。
山西人慣用麵食。唐小築一口氣點了當地知名的刀削麵、貓耳朵、燒
賣、灌腸、平遙牛肉、壺關羊湯，還有一小壺山西汾陽縣杏花村出產的汾
酒。
放下碗筷，她滿足地往後靠著椅背，心情完全鬆懈下來。
「碰！ 」
包廂大門破碎。伴隨著激飛的無數木塊，映入她的瞳孔的，是一張不斷
放大的黑色大手。
唐小築大驚，高手。
對方能無聲來到包廂外，趁她吃飽，心神鬆懈的瞬間發動攻勢，時機拿
捏恰到好處。
雖然心神失守，卻只是一瞬間，她馬上將身心投入戰鬥。
她雙手扶著底下椅面邊緣，往後凌空一翻，避過敵人攻擊。
剛剛還被自己坐過，尚溫熱的椅子成了替死鬼，轟然粉碎。
半空中，唐小築扭腰轉身，轉換體態成頭下腳上。
然後，她雙手一揚，兩道白光射出。
那人獰笑中，雙手前抓，金屬聲響中，兩枚飛刀分別被抓在掌中。
唐小築越過圓桌落地後，往後退到角落，暗恨自己竟犯了大忌，被困在
包廂這狹窄環境。
唐門武功，要在廣闊空間才能發揮最大優勢。
藉身法拉開與敵人的距離，以暗器克敵制勝，萬一敵人過於強大，最少
也能全身而退。
只見對方是個如竹竿瘦長的中年男子，尖頭小臉，一雙細眼閃爍邪異光
芒。詭異的是頭髮，以中間髮線為界，左邊長髮垂肩，另一邊卻毛髮不生。
如此特異形相，令唐小築想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