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鬼供狀
先父在湖南按察使遲維臺底下當師爺,同事直隸順天府大興縣人朱揚湖負責錢穀業務。
袁濱
有天朱師爺突然狂叫,父親趕緊跑去看怎麼回事,只見他面如死灰、倒在地上昏迷,
趕緊用薑汁灌救他,很久之後他才清醒過來,說是:
「我早上就坐在這處理文書,一直到了正午時分,
突然旁邊地磚發出聲音,有東西慢慢將磚塊頂了起來,
我以為是老鼠,起身走過去用腳踩,地磚被壓平回覆原狀,
但才回去坐下沒多久,磚塊又跟剛才一樣發出聲音,
於是我就把磚塊掀開,看到底下有一團像人頭髮的黑毛,
這團毛竟然從土裏跑出來、還越來越大團,並吹起了陣陣陰風,
然後露出兩隻眼睛、瞪眼怒視我,又露出嘴巴、下巴、腰部、肚子,
整個一片黑壓壓,而脖子以下部份則鮮血淋漓;
怪物出土後,兩隻手抱住我的腳說:
『你果然在這啊!你果然在這啊!我前世是山東強盜,被抓後依法該被處死,
你那時是郯城縣縣令,收了我七千兩銀子,答應可以讓我逃過死罪,
結果判決出來還是斬首死刑,讓我我死不瞑目,
所以雖然已經轉世了,我還是要來報仇。』
說完就要把我拉進土裏,因此我才大喊大叫,
他發現有人過來了,才放開我而逃走。」
大家查看地磚,果然還是掀開的樣子。
之後鬼每天都出現,不過只要有人在朱師爺旁邊就不會來,
還特別怕按察使遲大人,聽說遲大人要過來了就會迅速抱頭鼠竄,
遲大人便在桌上留言「問惡鬼:你做強盜該當死罪,那你敢對司法官員報仇嗎?
你要報仇,應該在他前世報仇,怎會到這世才來?
趕緊回答我。」
晚上,鬼在旁邊寫字回答,字跡歪歪斜斜,說是:
「在下不敢仇恨司法官員,只是要對貪贓官員報仇;
我因當強盜而殺了很多人,受陰間酷刑幾十年,連臉孔都被燒成焦炭了,
每次受刑時,我都大喊『我該死,但當初有人答應我不會死,
郯城縣某老爺收了我七千兩贓款,他就沒罪嗎!』
連連喊了六十年,一開始都不理會我,
如今因為受刑快滿了,才放開枷鎖讓我出來報仇,我所陳訴都是事實。」
遲大人也無法對鬼怎樣、也不能早晚陪著朱師爺,
只好叫僕人儘量伴著他來保護。
一個多月後,遇到池大人生日,找了戲班子來演戲,客人們宴席喝酒,
同事強拉朱師爺出去看戲,他說:
「我一個等死的人,有什麼心情看戲?各位如果友愛我,不如多叫幾個人陪著我吧。」
大家只好按他說的做;
但宴會結束後去探望他,他竟然已經在床上上吊自盡了。
遲大人跟師爺怪罪僕人怎沒看好,大家都說「突然吹來一團黑氣,大家就都睡著了。」
不過有人懷疑是「僕人們貪圖看戲,未必真有乖乖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