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就來到約定好的第一個星期二，
當初，我怎麼也沒想到小田會這樣爽快地答應我的要求，
我會請小田給我一首歌的時間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小田喜歡我，而我對小田，
更是有一種難捨難分的情感，如今，我是再怎樣都按捺不住了，
我愛小田，我要說出來，我希望他知道。
我挑了四首鋼琴曲，毫無懸念，
當我想做這件事的時候，這些樂曲與音符就一一浮現在我腦海。
這無疑是告白，
但我沒忘記，小田是有另一半的，
說到底我是不願、不肯當小三的，
也不是我想要橫刀奪愛，只是我想要表明我的心意，
講明白點，就像是，
「嘿，你知道嗎？我需要讓你知道一些事情，
我想對你說，我很愛很愛你，你不用回應，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這一點而已，我很愛你。」
我準備就緒，鋼琴、樂譜、架好的麥克風，
我瞧了瞧時間，九點了，我按下快撥鍵2，通話中……
不到兩秒，小田接起電話。
『我等著你呢。』
「嗯，你……呃，如果太小聲，你就按擴音吧。」
『哦，好，所以我要？』
「你就先靜靜地聽吧。」
『嗯。』
第一首：德布西的「月光」
小田在另一端，只聽得見我不精熟的彈奏，
下面所說的，是我放在心裡的話。
想起我們第一個相遇的日子，美得像一幅畫，
結束時卻像一首自虐之詩，我們沒有機會攜手
一同欣賞那晚的月亮，沒人曉得是盈還是虧。
是我的福氣，讓我遇見你，失去你，又再遇見
那夜看海的月光，你還記得嗎？
最後一小節彈完，音符彷彿還悠悠蕩蕩在周圍，縈繞不散，
我們都沒說話，好像什麼事都不再需要言語了，只能意會。
『小羽。』小田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好想抱抱你。』
「你在哭嗎？」
『沒有，我是太感動了。』我最怕小田哭了。
「這樣啊。」
『我去你家找你。』
「現在嗎？」
『對，等我。』
『肚子會餓嗎？』
「還、還好。」
『那我帶點東西給你吃。先掛電話了，等會見。』
「等會見。」
怎麼會這樣？我沒有預期小田會想要來找我啊，
往後還有三個禮拜，會不會三個禮拜過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不可能吧，我這樣告訴自己，先把家裡整理一下，等小田來吧。
門鈴響起，我前去應門，門一開我就被眼前的人緊緊抱住，
小田抱我抱得好緊，他的呼吸好紊亂急促，他是跑過來的嗎？
此情此景應該算是浪漫的，不過幾秒後一切都變調了。
小田動了一下，我被他手上的食物燙到了。
「啊！好燙。」
『有沒有怎樣？』
「沒事沒事，我躲開了。」
『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啦，我們先進去。」
小田買了鹹酥雞、銀絲卷、芋頭糕、豬血糕、甜不辣，還有雞皮，
他鋪了張報紙在桌上，拆開食物的包裝紙，方便取用裡頭的食物，
動作非常自然，好像是在他家一樣。
『手還好嗎？有燙傷嗎？』
「哪有那麼容易燙傷，我沒事。」
『去洗個手，洗完快來吃。』
「Yes, sir.」我向小田敬禮，他看到我的舉動笑了出來。
我走回位置上，小田拿出好幾罐啤酒和一杯看起來像是現打的果汁。
『來，果汁給你。明天你要上班，別喝酒。』
「可是，你要喝什麼？」
『我喝啤酒呀。』
「你不是開車過來我家的嗎？」
『嗯，我開車過來的。』
「對啊，那你喝酒要怎麼回家？」
小田吃著甜不辣，沒有回答我，
不過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
「你是希望我載你回家，還是你……」
「想要在這裡過夜嗎？」
『可以嗎？』
我點點頭。
『乾杯。』
「乾杯。」
啤酒罐碰撞著飲料杯，我們笑得開懷。
我們兩個彎著腰收著桌上的垃圾，這時候小田問我：
『小羽，你能再彈一次給我聽嗎？』
我抬起頭，小田的臉離我好近，他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我卻說不上來。
「可、可以啊。」
我們走去鋼琴那兒，一起坐下。
「開始囉？」
『開始吧。』
我的手指落在鋼琴黑白鍵上，而小田的手則悄悄移至我的腰際，
我馬上就彈錯了兩個音，我尷尬地笑了笑，
直到最後，小田的手都沒有移開。
『現場聽，感覺又不一樣呢。』
「喜歡嗎？」
『我很喜歡。』
『我能提前知道下一首是什麼嗎？』
「下禮拜你就知道了。」
『好吧。』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我先整理這裡一下。」
『沒問題，我洗很快。』
剛才這段對話我們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誰向前傾身就能碰觸到嘴唇了，就是一個吻，
一個吻而後……我吞了口口水。
小田真的洗很快，大概不到五分鐘吧，
他今天帶了自己的衣服，
他早就打算好要在這裡過夜，而他也知道我會答應他，
真是……
『換你囉。』
「嗯。」
我洗澡的時候整個人處在恍神的狀態，一個部分，
比方說手臂，可能來回一直重覆搓了好幾次，
我會知道我恍神是因為小田從門外問我『還好嗎？』
我才發現我已經洗很久了，我把身上的泡沫沖乾淨，
擦乾身體，換上衣服，打開門發現小田在幫我燙襯衫。
『你洗好啦？今天洗很久喔。』
『不好意思，房間好像變得熱烘烘的，你先吹頭髮吧。』
我速速吹完頭髮。
「你不用幫我燙襯衫啦。」我心裡其實很感動，真的。
『可是很皺呢，穿起來不好看。』
「我怕你燙到。」
『我很小心，不會燙到，剩下這件而已。』
我走到小田的背後，環抱著他，頭倚著他的肩膀。
「謝謝你。」
小田一手拿著熨斗，一手摸著我的手。
『不要這麼說。』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嗯，對了，我今天想早點睡。」
『好，我最近也蠻早睡的。』
我收拾著熨斗和襯衫，順便準備著明天上班要帶的東西，
小田則是已經躺在床上了，我準備上床睡覺，
然後看見小田一手平放在我枕頭上。
「你這樣，我要怎麼睡啊？」我笑笑地說。
『直接睡呀。』
我輕輕躺上去，幾乎沒碰到小田的手，他卻把我攬進他懷裡，
我的手停在他的腰際，小田親吻著我的髮絲，
就讓時間停在這裡吧，十秒、五秒，不，一秒，
就算只能多停一秒鐘，只要讓這美好的時刻多一秒，
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