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確實是愛情的盛季，近來也聽聞許多朋友贏得或失去
世界，如果像週末的時候沒有出門跟朋友瞎混，一個人待
在家裡有時讓人染患冬季憂鬱。
*
一個女生朋友和我說，她和一個日本男生練習語言交換，
每個禮拜天約在速食店，用極破爛的外語開口說話，傳達
自己的意思；然後用著極流利卻得言簡意賅的母語，把話
翻譯成自己聽得懂的語言，說給彼此聽。
　
兩個人聊天聊久了，生活聊完，就開始聊感情史了。日本
男生提到自己的日本女朋友在等他學業結束後回去結婚；
而她正結束一段感情的當口，前前任男友卻找上門來了，
問她要不要重新開始。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劃了線，就非得踩踩看那條線。她和
那日本男生越走越近，牽手、接吻，還上了床，她的感覺
很好，有一點罪惡但不致罪大惡極。她說，和那日本男生
蓋上被子的時候，很像小時候期待冬天那樣，和弟弟一起
蓋在被窩裡，世界暗成只有彼此的感覺一樣。她小時候並
不期待暑假或春節，她期待換上冬被後，第一個寒流來的
日子。
　
話說到這，她問我：「怎麼，你都不覺得悖德或哪裡奇怪
嗎？」我搖搖頭說，不會。
她說：「我以為你會這樣覺得，所以才跟你說。以為你會
狠狠罵我，結果你沒有。」
　
「你就是個學不會罵人的人啊，你把我臭罵一頓，我反而
比較爽快呢！」她嘆一口氣說。我說我只懂得開玩笑時的
嬉笑怒罵，那種罵是為了做笑果的。
　
她和那日本男友交往著，卻沒說彼此是戀人，中文和日文
同樣寫戀人，她和他從不提及。倒是她會說「愛してる」，
他會說「我愛你」，兩個人都用彼此覺得十分滑稽口音的
外語，試圖說給對方懂自己的意思。
　
「一開始試聽不懂的，要想兩秒，或是聽到第二次才會聽
懂。」她說；她說，他也這麼說。
　
我聽到這邊，突然對愛情多一條註解：試著用對方聽得懂
的語言說話，再用自己的語言解釋對方的意思，告訴對方，
你說對了、你說錯了，或是，你講這句話（的口音）很好
笑。
　
無論聽不聽得懂，她和他有共識了。「愛してる」、「我
愛你」，「すきです」、「喜歡你」，但別提「こいびと」
──「戀人」。
　
最後他們沒有在一起，他暫時回日本了；她讓前前任男友
再次追求。前前任男友明年就三十二了，算命師跟他說，
三十三是一個坎，過了就再也不能結婚了，所以他回過頭
猛烈的追求她。她想，反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可以觀察，
而且再被追一次，也還不錯。
　
她雖然這樣瀟灑說著，眼眶卻紅了，但沒哭。我安慰她：
你決定的，都是好的。她才放心哭出來。
*
現在的我一個人在咖啡館裡敲著鍵盤，為了工作，我自行
加班，臉書上一堆人發著自己去哪裡玩的動態，看著那些
忽明忽滅的綠點，有些羨慕我的朋友們：上線是為了連繫
、發動態。而我大概是他們聊天室列表裡一直亮著的綠點。
並不想把聊天室關閉，裝做得自己很忙很有行情。我總是
對外宣稱今年並不想談戀愛，但越是這樣講，越有人想要
踩我的底線，年中的時候我一氣之下刪掉所有文章和加朋
友的邀請，以為這樣就能隔絕所有可能，但我還是猜錯了。
我後來想著這到底怎麼回事，朋友跟我說：你太認真了，
因為看起來認真所以讓人很想縱身一試被你深愛的滋味；
也因為太認真了，讓人並不想擔起你往後的責任。
「所以馬上就抽身離開（就像高潮後把東西拔出來兩人便
形同陌路了）。」這比喻太好，我一字不漏的轉述。
有時想想，是不是還沒到該認真的年紀呢？但我總會想起
之前男友說：你是最細心的人。有的男友甚至會回頭找我，
我問他：那為什麼當初不認真下去呢？
「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他說。
而我還是一樣嗎？我想問他，但我沒問，因為，我知道，
有些時光過去了，一切也會不一樣了。
即便我還是他們心中最想要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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