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我趴在棉被上,半瞇著眼,看過去筆電與螢幕還正發散尖刺的亮白,也懶洋洋地癱
在檯燈下了。想起早上難得乖乖跟著鬧鐘起來,才發現剛好是電線維修日到了中午才供電
,任性地就栽回床上,像是閉上眼就能把每天在追殺的工作遠遠甩在後頭,就能消除關上
了窗還是隱約傳來的馬達聲。就能再回到那個夜裡的一些白天,當我過了這麼久之後又淹
沒在心跳裡,震耳欲聾之間的浮沉,或也是終歸平靜了。只是今天又更是溫暖,不必開窗
伸手探測就有外頭的嘈雜提醒,像是永遠打不到的蚊子來回纏繞,而我又只是輾轉,漸漸
遠去。
對話框裡朋友們驚呼,我該不會認真了吧,事情已經夠多了還在給自己找碴,對於我這個
有無限煩惱而濫情的人。閉上眼想了一下,我說,那時呼吸著都快要被自己給遺忘的空氣
,每一處都在陽光下轉動著香甜,像是你輕聲答應我時側看過去的微笑,當我拉起你的手
,親吻你左臉頰。然後醒來。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是平常不特別要好、睡前也沒想起的你,即便我們幾人在飢腸轆轆的晚
上課後三不五時地會一起吃飯、慢熟的我在目光對到時總會快速移開、或是越漸感受到你
的博雅與才華;只知道在那之後,我的劇場世界又是顛倒。那股被朋友解釋為潛意識的,
竟都變得鮮明而要深刻地烙印在現實當中了。分手後向來能一個人生活的自在全部都轉為
了寂寞、巨大的寂寞:想單獨跟你晚餐,看看你、聊聊天,跟你抱怨我趕到要抓狂的工作
,也許逗你笑,希望你過得都好。從來不看占卜、不理會星座,卻願意相信這是個指引。
幾個月前,接連陷入了與E和N的曖昧,或我以為正存在的曖昧:當E說自己早有了另一伴
,或發現N還陷在另外兩波過往的浪潮間而無法自拔。一切都能在瞬間劃下句點。朋友說
我總該學到教訓而放過自己,竟然在幾句網路上引人遐想的溫熱言語或是出去喝個咖啡
散個步之後,就又是要奮不顧身。更不用說這次了。何必總是要與自己過不去。
看了看下午才鼓起勇氣傳給你的聊天訊息,我細細撫過自己語氣故作平淡的紋路,還有思
量著你略顯簡短的回覆。而這個節日又要到來,霸道地湧至眼前的,又是那些閃瞎的送禮
文、晚餐合照,或是一些又要一個人度過的哭喊。
我想起那部電影。在那艘開往金門的船上,他淚流滿面地緊抱她,說醒來也千萬不要去找
他,在看過天橋下的指北針應聲碎裂之後;但在臺北的K中,她終究是壓下了氣泡紙,之
後流著淚看他游泳練習時亦是,在床邊流著淚告訴他將抽到金門的籤時亦是。我不確定他
們在臺北海邊提到的那道天使光,到底真的是所謂來自北方漂流失蹤的守護,或就是當下
彼此牽起的手以及眼神間的勇氣與微笑了。
這節日像瘟疫般襲來,要把我們都捲去,而我只感受到那跳動的頻率到現在都還正沉浮,
準確如數年前第一次溫暖的冬天,只是這次更包裹著火苗在雪地裡放肆地蜷伏燃燒。還在
跳動。時空潛藏在我們之間──也許只有我,只有我獨自呼吸的那個深深黑夜,卻點亮了
全世界的燈火嘶聲吶喊要叫醒自己。
你也曾在、正在或將在那艘船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