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整片漆黑,
剎那,
隱約能聽見些許吐氣及喘息聲。
從窗邊那頭傳過來的,
孱弱如細絲的月光,
潛滲這個墨色空間。
一具男體強硬地闖入眼眸,
背部的弧線讓人癡迷,
片刻都無法移除注目。
全身赤裸,
更將其精壯顯露無遺。
依偎在他的胸膛的,
是一個披著高中制服的男孩。
衣服上頭的學號與姓名依稀可見,
而汗水猖狂地,
將男孩的潔白襯衫染得透析。
相較起中學生的單調無害,
以及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
另一具男體則如古代戰士般,
超群的精鍊,侵略性十足。
勇者的麥色挺臀,
向前連續衝擊。
懷中的男孩如待宰羔羊般,
只得完全臣服其下,
隨之一次次擺動。
兩個男人的呼吸層遞交錯,
似已堆疊成峰,瀕臨界線。
微薄的防備迅速被扯下,
而無時差地,男孩纖細的雙手,
伸向前,熟練地前後套弄。
房裡如同仍迴盪那聲低鳴;
然而,隨即深陷死寂。
時針跳動次數,早已數不清,
幸好,窗外的雨滴,敲碎寧靜。
「你真的只是大學生嗎?
看起來超級成熟。」
制服男孩的聲音夾帶膽怯。
對方並沒有回應,
因此,男孩又著急地填充空虛:
「哈哈,你叫甚麼名字啊?」
乾笑掩飾慌張。
夜裡的春風放肆地,
將窗邊的簾子吹得騰高。
外頭路燈的柔光,
不經意地塗抹對方的臉龐。
古銅面容貌似裂出一橫笑意,
極其短暫地,
卻足以讓男孩看得出神。
「別問了,我們只有今晚。」
黝黑男伸手撫摸男孩的頭,
將男孩柔順的髮絲,
胡亂地攪弄一翻。
之後便不疾不徐地,
穿套起自己的衣褲。
制服男低頭沉默。
邊窗吹送的冷風,
好像把氣氛凍得更僵。
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
變得小心翼翼。
男孩沒抬頭地接著說道:
「只是想說…能不能…
能不能和你繼續…。」
「碰!」
響亮的閉門聲打斷他,
毫不留情地。
房裡只剩下自己,
男孩無力地呆望著門。
外頭的雨聲更響,
狹窄巷弄裡頭,
唯一的路燈在深夜裡,
更加顯露孤直。
或許因為如此,
老天才像於心不忍般,
滴落淚珠。
雨滴與地面水窪反映燈光,
乍看之下,竟若繁星般,
共伴那盞殘燈。
高羿柏往上瞧望,
朝從鐵皮屋簷墜地的雨珠咒罵:
「媽的!沒事下什麼雨啊!
早知道跟他拿把傘再出來。」
老舊路燈彷如抗議般,
調皮地閃爍兩回。
羿柏蹙眉,
褪下輕薄的海軍藍外套。
身體上半僅留合身的運動黑背心。
他撐舉那件外套擋雨,
雙臂線條勻稱起伏。
接著,筆直地奔往巷口,
形影逐漸模糊。
古鐘聲響如往常慵懶鳴嗚,
成列路樹的葉片共鳴般晃動。
晨間空氣裡混雜各種味道:
青草味、早餐味,
還有人的體香。
空際一掃昨夜陰霾,
早上八點整,
嫩陽早已開始嬌羞地刺擊路人。
校園內的腳踏車道與人行道,
擁擠得幾近寸步難行。
人潮如同急流般奔湧,
可是卻有兩個人緩慢前行,
格格不入,就像堅突河面的巨石,
川流的人車只得迴避繞行。
其中那個穿戴大圓黑框眼鏡,
然而,鏡面卻荒謬地模糊不明,
搭配一頭輕微焦黃的鳥窩亂髮。
他是陳正碩,外文系大二生。
「喂!這種人多到滿的畫面…
每次都會讓我聯想到…
那個野牛成群過河,
動物星球頻道啊!」
正碩相當興高采烈地,
面對同行的男孩道,
手腳伴隨其發言舞動。
與正碩並肩行走的,
是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孩。
其天空藍的素面襯衫,
和白皙膚色舒服地結合。
如同純淨的白紙一般:
讓人忍不住留痕;
讓人理不出線索。
正碩眼見友人沒有回覆,
竟然把兩手食指擺掛於頂,
狂牛上身般哞吼,
盼望有位鬥牛士揮舞紅布。
全然身陷忘我之境,
回過神來,正碩這才發現,
對方早已超前自己一段距離。
「靠…王楷學,
不准假裝不認識我。」
正碩小跳併跑地追緊上前。
「這個得看你的行為決定。」
楷學凝望前方,臉上鑲嵌笑意。
「啊!不好意思。」
一個男孩輕微地擦撞楷學,
急忙地彎腰賠不是。
但是,沒有等待楷學反應過來,
男孩又一溜煙地跑離現場,
奔入楷學及正碩眼前那棟建築,
一幢淡灰牆面的典雅大樓。
建築壁外爬滿暗綠藤枝,
貼近屋頂的橫柱上題:
「醫學院」三個大字,
歲月濃烈地刻劃的斑駁。
羿柏氣喘吁吁地推開門板,
四處張望,而教室內座無虛席。
此刻教室另外一頭,
熟悉的聲調傳來。
「高羿柏,這裡啦!」
賴明勳高呼,並向羿柏招手,
挪走自己放在隔壁座位的背包,
示意羿柏坐下來。
羿柏累攤在座位上,
鬆吐一口綿長的氣息。
「還以為你這麼大膽,
連這堂課你也敢翹。」
明勳一手托腮,對羿柏邪笑。
「開玩笑,翹我爸的課?
我還想活久一點好嗎!
為了趕來,還在路上撞到人,
糗爆了…。」
羿柏抱怨夾雜難為情。
教室的前門發出巨響,
學生立即停止交談。
一位身披及膝白袍的男士,
優雅地快步向講桌前行,
後面兩個幹練的女性助教緊隨。
高彥銘早已年過知命,
然而僅能從鬢角的少量白絲,
才得以察覺這個事實。
挺立襯衫以及平整領帶,
與其肅穆神態,交相呼應。
羿柏急忙撐直身軀,
這時,明勳靠近過來,
耳邊輕聲細語:
「下課就直接去集合吧!
我們要參加幹部講習,
你應該沒忘吧?」
楷學與正碩漫步於靜謐長廊,
醫學院對外的窗子不多,
因此,整條廊道沉浸陰鬱,
只有零星微黃的燈光點綴。
走道盡頭,兩人目光注視:
一間研究室的門縫滲透亮彩。
楷學提舉右手敲擊門板,靜候。
「是楷學嗎?門沒鎖,
就直接進來吧!」
清亮女聲。
「河清姐早!」
楷學毫無保留地嶄露朝氣,
正碩也趕緊點頭問候。
他們眼眸映出那個女孩:
她頂著俏麗短髮,
正忙碌整理成堆的雜物。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不然我一個根本搬不動。」
三人腳步交錯,邁步於綠林道,
各自緊擁一箱子的文件。
「這小事,沒甚麼啦!
我們本來就要參加幹部講習了!
倒是沒想到學姐妳是籌辦人。」
正碩沒來由地靦腆,對河清說。
蓊鬱道路的另外一方,
是難以直視的耀眼:
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原。
強勢地佔據眼簾的,
則是矗立原野的那棵巨大榕樹,
其茂密錯綜的粗根密枝,
彷彿深情地擁抱天霄塵壤。
「在哪邊集合啊?」
羿柏踮腳外加探頭張望。
「我記得是說大樹…,
啊!就在那!」
明勳急忙用手指向標的物,
距離十公尺外的那棵大榕樹。
羿柏的視界,
伴隨明勳的指尖往前拋擲,
大樹下方已有人群匯聚。
而他的焦距不自主地漸集於:
那個依偎樹身,閉合雙眼的男孩。
陽光勾勒男孩的臉龐,
眉峰平順地伏臥。
淺紅雙唇上頭,
若象牙雕琢的鼻梁直挺。
時間凍結般,
目光更加顯得灼熱。
這是羿柏的首次端詳楷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