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展翅高飛
在醫院靜養的這段日子，我就像隻被關在籠子裏的貓兒那般，百無聊賴，
老想著要快點逃開。
但按照熊醫師的囑咐，清醒後的前兩週，為了讓破損的脾臟能自行發揮修復的機制，
我必須整日平躺在床上，不得隨意翻身，更不能四處走動。
以往，每天都要抽掉半包菸的我，現在只能望向窗外，看著那在半空中繚繞的雲霧，
思念起焦油和尼古丁的迷人氣味。
最令人難忍受的是，自小就習慣獨立的我，現在竟如同個廢人似的，吃、喝、拉、撒
，都需要有人照料。
遠從加拿大飛回來看我的媽媽，自然地接下了這份貼身看護的差事。
小時候連片尿布都沒替我換過的媽媽，這時候餵食湯水、沐浴更衣、擦身換藥、把屎
把尿，都是心甘情願地親力親為著。
看著她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不停地來來回回，為了我而忙碌奔波，長這麼大，我頭
一回感受到，母親對於子女的愛，是如此無私而偉大的。
「阿姨，讓我來吧．．．」剛走進病房的宇維，放下書包，接過媽媽手上的毛巾，對
著她說道：「您也累了吧？先去吃個飯，休息一會兒，我來照顧恩恩吧。」
「哥，你來啦。」我朝著宇維開心地笑道。
自我清醒以來，每天放學後，宇維總是會先來醫院探視我的情況，也讓忙了整天的母
親，有個休息的空檔。宇維會趁這段時間，陪著我聊聊天、說說話，講講學校裡頭發
生的趣事。當他拿著毛巾替我擦拭身體時，偶爾也會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地抱
抱我，親親我的臉。
「欸欸．．哥啊，你不怕有監視器麼？」我紅著耳朵，將那張帶著癡笑的撲克臉給推開。
「一般病房，沒監視器的．．」宇維輕彈了我的額間，笑著說道：
「誰叫我這如花似玉的弟弟，老是笑得這麼可愛呢？」語畢，又朝著我眉頭親了一下。
「你啊別老喊我可愛甚麼的，聽了總覺得彆扭．．」我脹紅著臉說。
「好好好，哥不逗你啦．．」宇維摸摸我的頭，眼神溫柔地說：
「對了，待會還有人要來探你吶．．」
「承恩、宇維啊，你們倆在聊甚麼吶？講得臉都紅啦！」莊明彥從病房外笑著走了進來
，後頭還跟著好多八班的同學們，語鋒、子祈、曉東等人，全都到齊了。
「承恩，祝你早日康復，快點回學校來吧！」
子祈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捧著的那束鮮花遞給了我，後頭語鋒也接著說：
「是啊，你沒在班上，感覺怪冷清的，幾個老師們可都是天天惦記著你吶！」
「哈哈，我啊不是翹課就是趴著睡覺，有什麼可惦記的。」我笑著朝他們說道。
「宇維啊，你還沒告訴他嗎？」明彥一臉驚訝的問著。
我疑惑地轉頭看著宇維，只見他一臉神秘地說：
「噓，亮哥說，他要親自告訴承恩啊．．」
「告訴我什麼？」我好奇地問他。
「我要告訴你，你這次的模考成績，拿了進步首獎吶！」
亮哥從外頭與媽媽一起走了進來，笑聲爽朗地朝著我說：
「祿承恩，你這次的模考成績，是全校排名進步最多的，大家都對你刮目相看啦。」
笑容依舊憨厚親切的亮哥，將那份成績單遞到我手上。
我看著自己的成績單，然後張大了嘴，一臉驚訝地轉頭看向宇維。
「你呀，已經成為Ｘ中現在最熱門的校園傳奇啦，走到哪都有人討論著你吶。」
子祈笑著說道。
宇維拍拍我的肩，一臉驕傲地笑說：
「我這個弟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逞兇鬥狠的小流氓了，現在可成了智勇雙全的
武狀元啦！」語畢，滿室盡皆歡笑。
帶著滿心的愛意與感激，我拉了一下宇維的衣角，在他耳邊輕聲地說：
「哥，謝謝你．．」他轉過頭，目光柔和地看著我，迷人的笑容裡，滿是濃情蜜意。
半個月後，待我出院的那天，時序已正式進入十一月的深秋。
那天，阿諾和蟾蜍哥，帶著Ｘ中的那群兄弟們，來醫院門口為我接風。我就像個被關
了二十年才從監獄放出來的大哥，受到眾兄弟們的熱烈歡呼，看著這種數十人夾道相
迎的場面，來接我回家的始皇帝和媽媽，都忍不住搖頭嘆息。
數日後，是我的十七歲生日，這天，也是宇維的父親，宋氏企業總裁宋紀綱，正式認
我作為義子的日子。
面色紅潤的宋紀綱，站在台上，聲如洪鐘地對台下賓客說道：
「各位在場的好朋友們，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大家都知道，除了宇維這個大兒子以
外，內人甄縈，最近又懷上了個男孩，老來得子的喜悅，讓我內心充滿歡欣與感恩。」
宋紀綱笑著朝宋夫人點了頭致意，繼續說道：「沒料到，我這小兒子還沒出生，老天爺
又賜了個難得的緣分給我。」
宋紀綱朝著站在身後的我招招手：「來來來，承恩來．．」
我站到他身旁，宋紀綱握著我的手，朝著賓客們說：
「他叫祿承恩，是我好兄弟，也是我們公司新任副董事長，祿定謙先生的公子。」
宋紀綱向始皇帝點頭致意，繼續說道：
「承恩還是宇維在學校最好的朋友，就是因為這難得的緣分，才讓我宋紀綱，今天又多
了個好兒子。」
宋紀綱示意宇維上台，他左手牽著我，右手牽起宇維，向著所有人說：
「從今天開始，祿承恩就如同我的親生兒子一般，宇維有甚麼，他就有甚麼！」
語畢，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坐在台下主桌的始皇帝和媽媽，開心地起身鼓掌，尤其是始皇帝，臉上更帶著藏不住的
得意笑容。坐在一旁的宋夫人，帶著一臉巧笑倩兮的神情，笑容略顯僵硬，稀稀落落地
拍著手。
休息室內，宋紀綱和宋夫人坐在中央的沙發上，我朝著他們三叩首後，將預備好的帽子
和鞋子，上呈給兩人。
「承恩啊，這是乾娘送你的見面禮，你可要好好收著吶！」
宋夫人眼帶笑意，拿出一副雕工細緻，純金打造的碗筷，遞給跪在她面前的我。
我朝著他行了個禮，恭敬地說：「謝謝乾娘。」
滿臉笑容的宋紀綱，從懷裡掏出了一塊象牙牌子，遞到我的手上：
「承恩阿，這是一塊明代的長命平安鎖，是乾爹送給你的見面禮。」
這塊象牙鎖片的上頭，刻著雙龍搶珠的圖騰，一面寫著「當朝一品」，另一面則是
「金玉滿堂」，牌面上的光澤質樸溫厚，手感細膩油潤，是件不折不扣的老文物。
我接過平安鎖，向宋紀綱叩了個響頭，畢恭畢敬地說：「謝謝乾爹。」
「好好好，真乖．．．」宋紀綱朝著我父母，笑呵呵地說：
「定謙啊，妙華呀，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啦，來來來，一起拍張全家福照．．．」
我和宇維各自站在父母們的身後，他悄悄伸出手來，偷偷地將我的手緊握，輕輕地
搓揉著我的掌心。我們倆個帶著一臉幸福的笑容，在攝影師的指揮下，拍下了這張
難得的全家福照。當時的我們倆，誰也都沒想到，在這張看似幸福的合照背後，竟
是如災難般悲劇的起始點。
兩天過後的週日午後，我和宇維倆人一起到機場，給要回加拿大的媽媽送行。
「宇維，阿姨真的要謝謝你，自從恩恩認識你之後，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一般，
連氣質都不一樣了。」媽媽眼含著淚，摸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
「恩恩，你要好好跟宇維學習，別再像以前那樣胡作非為了，知道嗎？」
我朝著她吐吐舌頭，點了個頭。
「宇維，恩恩就麻煩你多照顧了．．」媽媽握著宇維的手，誠懇地說道。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他，不會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宇維柔聲地回答。
我看著媽媽的臉，想起這陣子她在醫院裡，對我無微不至的照料，不禁紅了眼眶：
「媽，妳一個人在加拿大，要好好保重身體，要常回來看我們．．」我語帶哽咽地說著。
媽媽點點頭，緊抱著我一會兒，便一邊拭著淚，一邊走進了出境大廳。
在機場外頭，我靠在宇維的懷裡，看著媽媽搭乘的班機，朝著遠方飛去，逐漸消失在層層
的雲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