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網路上按摩男師的專題報導，想起了之前認識最久的一位師傅。
這位師傅很少見。SPA館網站清一色無臉精壯男中，就他一個露臉的。五官輪廓並不特別
，但還耐看。身材也普通，總之第一印象是來自於「露臉」，另外也很好奇為什麼他願意
露臉，於是就記得了這個名字。一開始倒也沒有特別想找他，偏偏首選的師傅時間無法配
合，「那就杰師傅吧！」
當天見了這位杰師傅。比想像中高瘦黝黑，頭髮也更短，但不是兩側或瀏海修得很立體的
那種，而是很一般的平頭。整體形象就是隨處可見、很一般的打球男孩，而且不是很外放
、會迷倒一票女生那種英氣勃發的隊長型，就只是個社區型的籃球男孩，走在路上或許並
不會特別讓人注意到。
果然。當我問他為何敢露臉時，「就…老闆說以我的樣子，不露臉沒有人會注意到。」吞
吞吐吐卻又很誠實的說道。難道不怕因此出櫃嗎？「應該…也還好啦！」重點是，他其實
也不會打籃球，偶爾打排球而已。
與外表陽剛男孩樣不同的是，他的動作非常輕柔，非常舒服。而且不會像某些人，急切的
想要在他人面前留下印象，他就只是很專心的做的事，偶爾問些問題小聊一下，用他憨厚
誠懇的聲音。然後，在變換位置時，輕輕用手撫過我的背與腿，輕輕的，卻讓人印象深刻
。
於是，我就這樣的一次兩次，都來找他了。後來才知道，他的輕柔也是其來有自。他是台
北來台中念大學的，而且念的是英文系。80還是81年次的，總之跟我弟年紀差不多。
「英文系像你這樣的男生很少吧？」我指的是如此異男樣的gay。「喔…還好啦…」再加
一點，像他這樣溫溫慢慢的應該也少。我真的以為英文系的男生都是細皮嫩肉的精緻型男
啊！但他因此而讓人更加有記得。覺得那種慢熱溫和，持續力反而很久。
此外，他的眼睛讓人想目不轉睛的盯著。其實我一直覺得眼睛是構成一個人形象的主要成
分，而他的眼睛就是那麼的單純，溫和，無害，就像他整個人帶來的感覺一樣。讓人可以
很放心的一直看。而他，會回你一抹微笑，不露牙齒的那種。
就這樣，他陪我度過了好幾個工作煩悶的時光，還有某一年大病初癒時，以及去年九月我
與前任分手的時候。那時，我真的很想很想分手後去找他。倒也不是找人發洩（？），就
只是想要他陪。想要他溫柔的聲音與那雙眼睛，那副不露牙齒的微笑。
那天，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彼此盯著對方。素來害羞的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沒有
把眼睛躲開。
離開後，坐在機車上，我順手拿起Jack’d滑滑，居然找到了他的帳號。還是那樣的鄰家
，那樣的不引人注意。兩三張很普通的照片，兩三個英文單字很普通的自介。
這時我退縮了，不敢發訊息給他，因為不敢承認而害怕。羞於承認自己不只把他當個「生
意人」（「誰會對SPA師傅動情啊！他們只是在工作！」）也害怕面對「這只是份工作」的
事實。
天底下，有多少懊悔就是因那個「怕」字而生。數天後臉書的「蘋果即時新聞」就有「猛
男按摩店 專為男客會陰保養」幾個字。充滿欲望的蘋果永遠讓人又愛又恨啊。
是，警察抄了那家店。我不斷重複播放那短短的「翻攝畫面」，想知道新聞報導中的是不
是那位杰師傅。SPA店的LINE也完全停擺，只留下「租約到期停止營業」以及揭開業內惡鬥
黑幕的聲明。
所以我始終不知道杰師傅有無在場，只透過友人得知「被警察抓到，師傅不會怎樣，頂多
罰錢」。
從那之後，台中的SPA店好像又經歷了一陣洗牌，連號稱「台北老闆下來開」的店都關了
。說實話，雖然大學時參加活動有被警察抬到野外放生過，我從來沒有對警察那麼憎恨過
。這非關什麼性工作除罪化、社維惡法、國家霸權等等。
我只是不希望杰師傅那單純的雙眼從此變了樣，不希望那溫暖的微笑從此受傷而隱藏。
我只是想問他
你還好嗎？
你離開台中了嗎？
你去當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