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早就把瑋哥當作她第三個兒子了…」天翔語氣很平淡。
我和鈺瑋同時望向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先走吧，到車上說。」他自顧地站起身往外走。
我和鈺瑋對望ㄧ眼，趕忙跟在後頭。
批完價後，鈺瑋拿起兩人的領藥單去領藥，天翔坐在椅子上默默滑著手機。我望著他，心
裡ㄧ直很想知道答案，但不敢問。終於，他抬起頭，和我眼神對焦，還是淡淡的沒有甚
麼表情。
再度看向手機，卻說話了。「有些事，不說破也許很好，但你不去說破，永遠也不會知道
別人怎麼想，就像現在。」
是在怪我嗎？怪我甚麼都沒說？但是這樣的事，沒準備、沒把握，誰願意說？
這時鈺瑋回來了，天翔拿了藥直接起身走出醫院。鈺瑋拍拍我的肩，給我一個精神加持，
我回報一笑，笑得有點酸澀。
上了車，天翔示意我一起坐在後座。沉默了一陣，三人都沒說話。
「哥，你真的甚麼都沒察覺嗎？」
你所謂的察覺是指甚麼呢？
仔細想想，老媽已經很久沒有問我感情狀況了，自從幾年前暗示不會結婚後，老媽只有問
過一次「你有喜歡的女生嗎？」，也被我含糊帶過。應該算有意識到吧，只是能避就避，
不能避也是裝傻。
「應該是有吧，我覺得你們都不太過問我的感情方面的事。」我語帶保留。
天翔微微一笑：「那還算有ㄧ點觀察力。你還記得你第一間大學大二那年開始不常回家，
你答應我們可以整理你房間，結果幾乎把你的書全部拿去回收那次？」
我記得了！那次除了書櫃上的書，其他課本、參考書，連抽屜裡的雜誌也被清空了，其中
不乏男體寫真、還有ㄧ些網路上抓下來的激情圖片夾在其中。那時候沒有個人電腦，不敢
存取色情網站的網址，只好偷偷印下來。我總是自我安慰，一定是連看都沒看直接拿去回
收了，但事實總是我最不願面對的。
恍然大悟地看著天翔，「所以…你們那時候就知道了？」問得很謹慎。
「嗯，老媽因為這樣哭了整整兩個禮拜。」天翔語氣依舊平淡。
對我來說卻像驚天乍雷，我從來不知道媽曾經為我如此傷心過。
「你知道我那時候超恨…不，超不想見到你嗎？」天翔顧慮到我，稍稍改口。「我那時剛
好跟前女友分手，又遇到這件事，你也知道我愛鑽牛角尖，我怕我想不開，所以我背著媽
，請姑姑帶我去心理諮商。」
這幾句話聽得我心如受重擊，沒想到我的ㄧ時疏忽，竟然狠狠傷了我最愛的家人。
「那…那你們怎麼…」我已經不敢問，或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後來是爸開導了媽，說妳不就是希望兒子們快樂嗎？只要他們不去傷害人，那就由著他
們吧。爸還說，既然你還沒有告訴我們的打算，我們也會先當作不知情，順其自然，也許
以後還會有變數。爸媽也沒有給我們傳宗接代的壓力，我們家族也不算小，這輪不到我們
操心。」天翔講完，給了我一個笑。
我無法承受這個笑，眼淚已經撲簌簌地掉下來。
我很感謝爸，平常話不多，總是默默關心我們，想不到他比媽還看得開。我也很內疚、很
自責，覺得自己是個爛人，甚麼都不知道，還自覺隱藏得很好，讓家人默默承受。同時也
感到很慶幸能擁有這樣的家人，只是這個慶幸還真是苦，因為苦的人不是我。
天翔拍了拍我的肩，笑道：「老媽果然沒說錯，這件事講開了也只是多了ㄧ個人傷心難過
而已，但我還是選擇說了。」
天翔，謝謝你，害我眼淚掉個不停。
他笑得更開了，「別哭啦！都過去了，你看我們不是都還過得好好的？你也會過得好好的
。」
「我現在過得春風得意，甚麼事情都嚇不倒我了，就算你跟瑋哥公開…欸？瑋哥你專心開
車啊！跟著哭甚麼啊！」天翔慌忙抽了幾張面紙遞給鈺瑋。
鈺瑋快速用袖子抹去，笑笑沒有接過面紙。
天翔只好把面紙給我，我接過擦了擦眼淚，又問起：「那…你們又怎麼知道我跟鈺瑋的事
？」
「說真的，第ㄧ次見到瑋哥我還真沒看出來。」天翔回想起我推薦鈺瑋給他們系隊那天。
「我還以為你真的只是介紹ㄧ個球打得不錯的朋友給我們認識而已。」說完天翔用力拍了
一下鈺瑋肩膀，「幹！哥兒們這樣當的？見色忘友！」
鈺瑋伸了伸舌頭：「你哥不准我說啊…」
「我哪攔得住你？」你是鈺瑋大隻佬耶。
「你那時候又不承認！」他理直氣壯。
的確，那時候我始終違背我的心，叫他去找別的女生。
我轉移話題，問天翔：「那你們是怎麼…懷疑到我們的？」我還是問得很委婉。
「就在你畢業搬出宿舍，跟我們說你會跟瑋哥繼續在外面租房子住的時候。」
我呆了一下，「這…這樣都看得出來？」
家傳技能，天翔也翻了個大白眼，「超~明顯的好嗎？也許是我們已經知道你喜歡男生，
但是你和瑋哥對看的眼神，彷彿就像我和爸媽只是搬家工人你知道嗎？」
掯！我還處處提防呢，原來底細早就被敵軍瞭若指掌了！
「那時老媽就開始注意瑋哥了。」手搭上鈺瑋的肩，「她覺得你啊很有禮貌、個性很好、
很乖。」然後開始往下摸，「然後很帥、很高大、身材又好…」最後回頭對我笑，「說很
有我們老爸當年的風采！」
我冷冷地回：「老爸好像沒我們高吧？比你都矮了半個頭不是？」
「阿賀啊！我要回去跟拔麻說~」
「在我心目中，黎爸就是那種高大威猛的形象！」鈺瑋突然剛正不阿的說。
「哈！這我也要回去跟他們講！」天翔樂不可支。
「狗腿！！！」我大喊。
「我這是幫你耶！討好我岳丈！」鈺瑋更諂媚了。
他兩人ㄧ同大笑，恕我無法奉陪，但心裡和他們倆一樣高興。
「所以爸媽…接受鈺瑋了？」我再度追問。
「你是裝傻還是真的看不出來？去年過年『初三』跟今年『初二』，老媽不是都在問瑋哥
要不要來家裡玩嗎？」天翔連日期都特別講明。
果然！老媽果真是那個意思。對…那時我是裝傻…現在想起我才是最傻的！
「你真狠，連續兩年不讓我跟你回娘家…」鈺瑋哀怨地說。
「你少放馬後炮！」我笑罵。
「反正呢，爸和媽都接受了，你們總算可以放心了。」天翔開心地鬆了口氣。
我也鬆了口氣，突然ㄧ想：「那你呢？你接受嗎？」這對我來說同樣重要。
「我喔…」天翔想了一下，「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各自去找女朋友。」
噢！這樣啊…可惜，鈺瑋也許還可以，我真的沒辦法。
「但我有個前提，如果是你跟瑋哥，我接受。如果萬一將來你們沒有走在一起，哥你聽好
，我是不會接受你跟別的男生在一起的喔，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天翔說得很堅持。
「放心，他不敢啦。」鈺瑋擺了擺手，沒回頭。
「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再度回嗆。
「有了你我就再也沒瞄過別的男生了，要看也是看女人。」他抓著天翔言語上的漏洞誇口
著。
睜眼說瞎話！前幾天晚上還趁我睡著看…好吧…是有女慎入的鈣片。
「少來！你的D槽根本是雜交大本營。」我忿忿不平。
「嘖！怎麼你也會吃這種看得到，摸不到的醋？」後照鏡裡的鈺瑋皺起了眉頭。
「哼！倒楣。認識你，我現在不僅要防男人，連女人都要防…」我靠向椅背，望著車頂興
嘆。
「你…」鈺瑋正要說話，ㄧ旁的天翔已經跳了起來。
「天啊！我聽不下去了~~~你們誰拜託快點送我回家好不好！」他雙手交錯，各搓著另一
邊的上臂，肉麻到發抖。
我無視天翔的求饒，又看著鈺瑋挑釁：「怎樣！你想說甚麼？」
鈺瑋噘起嘴，睜大了眼，臉上浮現「是你要我說的喔」的樣子。
「你跟那個醫生的奸情我還沒跟你算…」
「對不起，我錯了！」我連忙打斷鈺瑋。
明明就沒怎樣，為什麼我會心虛？
「甚麼？甚麼奸情？」剛被我們閃瞎的天翔，冷不防地開口。
「你哥意淫幫他割包皮的醫生啦！」鈺瑋語帶不屑。
天翔緩緩轉過頭來看我，平淡的臉漸漸疑惑，默默地問了一句：「哪ㄧ個？」
黎天翔，你是來添亂的？你沒搞清楚我倆現在的命在誰手上嗎？
「沙小？不只ㄧ個，還有別人喔？」鈺瑋直接匆匆回頭瞪我ㄧ眼。
我一度感覺車子要翻了…。
終於有驚無險的把天翔送到了家，ㄧ路上鈺瑋黑著臉不時從後照鏡瞄我，我怕出車禍不敢
回視他，天翔則是樂得隔岸觀火。
「瑋哥沒來過我們家吧？一起上去參觀ㄧ下？」天翔熱情邀約。
「好哇~」毫不猶豫。
答得真乾脆！
「哥也要來『參觀』吧？這家又不遠，你今年到現在只有過年在家而已喔。」話中帶酸。
「知道了…」我投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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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的人被我傷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