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往大坪去了,仕濤小焰這一路回程走去,只遇到一個哨所的衛兵問了部隊番號。仕濤
隨口答了,順便秀了口袋的識別證,就帶著小焰大搖大擺的通過了哨。環場道路的林木
已經褪去,腳下踏的柏油路漸漸領著兩側的營舍迎了過來。燈火管制的夜,不論遠處大坪
吵鬧炸開了場子,幾棟斑駁低矮的水泥舍房裡,還是僅有幾盞安官的微弱小燈。
「糟糕,太晚了。」陳仕濤掏出手機瞄了一眼時間,差五分就午夜。
「怎麼了?」小焰這一晚看旁邊這人起起伏伏的反應,竟比自己還情緒化。
「十二點大門就關了,就要明天早上才出得去了。」陳仕濤說。
「這裡跑到大門要多久?」小焰問。
「至少要10分鐘。」仕濤回答,小焰皺眉。
「如果平常我還可以呼弄一下哨長把你弄出去,今天應該管制的很嚴格了。」仕濤自顧自
的盤算,在嘴裡輕輕的叨弄著文字。
「那怎麼辦?」小焰問。
「去睡我寢室吧,明天早上再出去。」仕濤說。
「這樣方便嗎?」小焰問。
「你也可以睡在走廊上,明天早上蚊子叮到你校草變笑話。」仕濤聳聳肩。
小焰用手肘頂了一下仕濤,恰巧撞在腹部處,肘處傳來的觸感柔軟亦又堅硬,還有稍許
運動過後氤氳的濕潤。這一晚突然之間的心境轉折,竟讓小焰也沒和幾天前一樣,這麼
討厭眼前的這個男人了。仕濤繼續的走著、拐著;小焰就這麼跟著,兩人沒說什麼話,
卻也不特別尷尬,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氣,混著男人或者男孩熾熱的體溫,瀰漫在兩人舉手
投足的範疇裡,絲絲縷縷。
飛官寢室在一棟不起眼的二樓磚造水泥樓中,小焰因為早逝父親的關係,小時候是進過
幾次各類軍營的,陸軍管理的大多嚴格了些,生活起居亦皆謹慎紀律;空軍的人性化管理
,卻可從斑駁樓宇中,四處擺放的些許生活雜物看得出端倪。倒非宿舍有多雜亂,就只是
沒有標齊對正的零碎物品中,有那麼些人味。
仕濤領著小焰進了房間,部隊的房間擺設大抵沒有什麼值得描述的。兩張鐵製的行軍床、
兩張書桌、兩個衣櫃,成雙的物件擺設、成套的私人物品。房間頂端的燈泡閃爍著明明
滅滅的光芒,明亮卻又不過度清晰,朦朧裡,所有東西都帶著一層濾鏡,模糊了剛毅的
輪廓,多了些柔和的調性。
「兩個飛官共用一間寢室拉,不過我室友在地人,晚上大都回家睡。」仕濤說。
「喔,這樣會不會不好意思?」小焰問。
「不好意思什麼?你只是上他的床,你又沒上他。」仕濤說,咧出一抹微笑。
「教官,你這麼低級怎麼當人家老師?」小焰挑了挑眉,回嘴。
「別跟我說你們男孩子平常不會講這些話啊。」仕濤回應,把口袋裡的瑣碎物品往床上
扔著。
小焰環視了房間一周,仕濤大抵還算是個愛乾淨的人,沒有太多的雜物堆疊著,幾套
天藍色的軍便服掛在有些陳舊的衣櫃裡,空氣裡淡淡的有股熊寶貝的香氣,混著老舊大樓
濕潤微微的霉氣,聞來倒不令人難受。些許窗外洩起來的泥土芬芳,夜晚靜謐,聽不見
車水馬龍、看不到霓虹閃爍,蛩鳴蟬嘶,風拂過草地、或者樹梢,沙沙的聲音就是僅有
的環境音。仕濤背對著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智障型手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按了幾次,
然後又將手機丟回床上。
仕濤雙手拉著運動衫的下擺,交叉著往上將衣服捲起,脫下緊繃而汗濕的上衣。朦朧燈光
下,陰影交錯著讓他背脊的溝壑深邃了些,而後撐起了兩側結實鼓碩的肌肉,古銅色的
線條、流暢曲線的側腹肌肉,在在勾勒著引人注目的俊朗。再多些許,就顯得壯碩的難以
親近;再少分毫,又落得稍顯單薄。
緊接著上衣,他又褪下了短及膝上的球褲。小焰突然發現自己緊盯著對方實在有些奇怪,
下意識的將目光移轉到仕濤身旁無關緊要的事物上,而後卻又不可自拔的將視線投射於
眼前有著古銅肌膚的男人身上。視線裡大抵不帶情慾、未有太多遐想,小焰只是訝異於
眼前這人的身材精實,大抵是種男孩與男人間的崇拜,看著有著完美身材的人,心裡想
的不是侵略的征服,而是拜服的模仿。
一件灰色緊身的平口褲,貼附在仕濤碩實的大腿之上,繃起的肌肉,紋理清晰似教科書
中黃金比例的繪畫。延伸而下兩道堅毅的線條直往踝處,撐起爆發力十足的小腿肌群,
踝處內壑,臀部翹挺,小焰覺得雜誌裡、網路上、或者百貨公司的店頭處,那些修圖過度
的內褲男模,大抵也就和眼前的仕濤不分軒輊罷了。
「盯著我看幹嘛,沒看過猛男啊!」仕濤回過頭,狡黠的對著小焰笑了笑。
「我只是覺得教官你是不是有暴露狂。」小焰回神,頂了回去。
「等你當完兵就知道,當兵前遮的像處女一樣,當完兵脫的比誰都快。」仕濤說。
「教官,你們現在當兵都在教這個啊?」小焰嘴裡不饒人,卻覺得喉頭有些乾渴。
「這套等等給你換,我沖一下。」仕濤從櫃子裡拿出一套運動服,遞給小焰。
「喔,謝謝教官。」小焰接過衣服,看著仕濤拿起床邊掛著的毛巾走進浴室。
直到水聲嘩拉的震動了小焰的耳膜,他才自有些恍惚的神態中清醒。這一晚,似乎有些
那麼不切實際,從明姨被搶、送著綠豆湯來、比賽跑步、再到看見流氓跳進基地、而至
住在仕濤的宿舍裡,一切巧合都湊上了。他坐在仕濤另一側的床上,有些恍神的望著仕濤
的床,雙手抵在大腿上撐著下巴。仕濤洗完澡打開門的第一眼,就看見小焰有點傻呼呼
的神情。緣分如此巧妙,誰也說不清楚理不明白。
「換你洗了。」仕濤說,手臂微彎,白色的毛巾在短疎的頭髮上來回擦拭。
「好。」小焰應了聲。
「發呆是在想家嗎?」陳仕濤又笑了,潔白的牙齒在咧起的微笑裡熠熠白光。
「想你老師。」小焰下意識的回了嘴。
「想我幹嘛?」仕濤說,把髒衣服往洗衣籃中一丟,手揚起指著自己。
「......」小焰無語,他覺得如果他有針線,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仕濤的嘴縫起來。
仕濤還沒有將上衣穿起,一如走進浴室前,渾身除了另一件黑色貼伏的四角褲便皆赤裸。
小焰還坐在床沿,頭一抬目光便對上仕濤的腹部左右,深淺不均的陰影,幾縱幾橫的勾勒
著眼前這人霸氣的腹部線條,而上是兩塊碩大的肌群,稜角分明。仕濤的一手還微微上舉
擦著頭髮,隆起的二頭肌,宣揚著勤於鍛煉的成果,三頭的線條,勾勒著男人的體態。
黑色平口褲處,微微隆起一處男性的驕傲,一縷淡色蜷曲的毛髮,由平口褲的鬆緊處向上
延伸,畫龍點睛了男人張揚的雄風。
「去洗澡啊」仕濤說,一隻手抄起床上的手機,又是一陣按鍵清脆的聲響。
林品焰脫了鞋、拎著衣服,渾身包覆得緊緊的走進浴室。進門、鎖門、才開始褪去身上
也已汗濕的衣服。浴室很小,仕濤洗完澡蒸騰的熱氣還沒有散去,浴室燈光下瀰漫著一抹
淡淡的白色煙霧,地板濕漉漉的編鋪著水漬,空氣裡是稀薄的肥皂香氣,小焰在鏡子前盯
著赤裸的自己,下意識與剛剛看見的男人相互比較。學校裡,偶而打球熱了掀起衣服時,
總會招來附近人欽羨的眼神;怎麼這會和仕濤比起來,卻居然彷彿營養不良的小孩。
直到水花傾瀉在小焰的身上,他才想起他沒有拿著毛巾進來。於是,當一樣姿勢坐在床沿
的仕濤在浴室門開的同時抬起頭時,看見的一樣是僅只穿著CK灰色四角褲的林品焰,遮遮
掩掩的從浴室探了頭出來。
「教官,還有毛巾可以借我嗎?」小焰的聲音有點小。
「阿對,不好意思。但我一個人沒有多的了,還是你先用我的擦頭髮?」仕濤問。
「好。」小焰回答。
小焰擦著頭髮時,仕濤一瞥看了看小焰赤裸的身體。185公分的男孩,大概沒有經過太嚴苛
的訓練、卻也沒少掉跑跑跳跳的運動,身材標準,沒有鼓碩龐大的肌肉,卻是結實緊繃
的線條。和自己相同的,就是那無一絲贅肉的腰間,有著一樣引人目光溝壑分明的腹肌。
仕濤沒有借小焰內褲,小焰灰色的四角褲上沾了一些水漬,分不清是硬著頭皮穿上衣服
時沾上的水漬或者運動時未乾的汗漬。中央包覆那男人隱密的丘陵,因為深淺斑斕的水漬
,倒體現了些煽情瀰漫的氛圍。
「蠻壯的啊,在學校人緣不錯吧。」仕濤問。
「還好吧,教官你壯多了。」小焰說。
「沒辦法,我們得受一堆有的沒有的訓練。」仕濤說。
「怎麼樣的訓練?」小焰問。
「飛官大致上就得受些抗重力訓力、肌耐力、傘訓什麼的。」仕濤淡淡的說。
「恩......」小焰說,看著仕濤清澈卻不可見底的黑眸深處,似乎有著細碎的回憶。
仕濤套上了T恤,而後沒多久小焰也套上了自己的。空氣裡是淡漠的寧靜,兩人之間少了
劍拔弩張的你來我往,倒也沒有太多尷尬不適。小焰滑著自己的手機、仕濤按著智障型
手機,畫面倒似有些和諧,彷彿這兩人已經相識許久,不說話,也不怎麼奇怪。
「明天有課嗎?」仕濤問。
「呃,忘記了欸。」小焰回答。
「忘記了?」仕濤有些不可置信。
「因為剛開學選新課表,要一兩個禮拜才會記得。」小焰說。
「你這傢伙,沒什麼認真在上課吧?」仕濤調侃了小焰一番。
「是真的沒有很認真。」小焰聳聳肩,輕輕的勾起了微笑。
「我明天休假,市區晃晃,你熟你陪我?」仕濤說。
「如果有課怎麼辦,教官你叫我蹺課?」小焰說。
「別跟我說你沒蹺過。」換仕濤聳了聳肩,兩人都笑了。
仕濤站起身來關上房間的燈光那霎那,小焰覺得他的目光倏地焦灼在自己的臉龐。小焰
還在適應倏忽燈熄的黑暗,捕捉著仕濤移動的軌跡。下一秒聽見靜謐的空間裡,仕濤輕輕
的說「看啥,沒看過長這麼帥的男人啊?」。
「幹。」小焰說,他聽見另一側傳來輕輕的笑聲,他不自覺收起嘴角上揚的弧度,上床、
翻身、蓋被,窗外窸窸窣窣的蟲鳴鳥叫,下一秒就是午夜夢迴的輕輕鼾聲。
小焰不是容易適應新環境的人,這夜睡的並非無比安穩,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只覺得
冷氣轟隆隆的嘈雜聲音,變成絲絲冷冽的寒氣拂上肌膚,他倒不特別怕冷,名字的焰似乎
說明這個隨時渾身滾燙的男孩,只在迷濛之際,似乎覺得對床有些動靜,而後感覺自己
身上蓋的白色薄被,被輕輕的拉上肩際。
(下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