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故事要從上星期說起...
一天，一位跟我認識了10幾年的異男好朋友滿臉愁容的來找我。
「我弟最近怪怪的...好像一直心情很低落，而且他說他想找機會跟你聊聊...」他若有所
思的說。
這時我心裡就已經大概有個底了。
暫且稱呼朋友的弟弟為阿寬吧。
幾天後，我順利抽出時間跟阿寬碰面好好聊聊。
「我好像喜歡上班上的一個男生了」目前就讀高三的阿寬一臉苦惱的說，「但我很掙扎..
.我真的是gay嗎？我不能接受...為什麼我不能像一般男生一樣去喜歡女生？」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體會」我笑著答道，「我也曾經歷過很長一段的掙扎時期，我起初
也像你一樣無法完全無法接納自己。」
「那你怎麼有辦法像現在這樣豁達？」
「跟我一路走來的經歷有關吧。不如這樣好了，你先聽聽我的故事吧？」
這時，我有個念頭...我想把我的歷程也po上來分享給大家吧！也許能給予像阿寬一樣的
人些許的幫助，或是大家當成短篇故事來看看當做消遣也不賴。
正文開始，以下以第一人稱敘述，文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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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成長過程
簡單介紹一下我自己，今年26，長相普通，身材是皮包骨瘦猴，喜歡的對象都是40～60之
間的大叔。
為什麼會偏愛大叔呢？ 我想跟我的成長過程脫不了關係。
從小開始，我跟我爸的感情就一直很差。
並不是因為他會動手動腳這種實質的暴力，而是「冷暴力」。
小時候，他只要下班回家就是關在房間裡，完全看不到他人，他也幾乎不關心我的生活。
能看到他的時間只有兩個-吃飯跟他罵人的時候。
我爸他情緒控管非常有問題，外加有嚴重的潔癖，心情不好無處宣洩時，我就成了發洩的
對象。
我雖然不是頂尖的學霸，但至少我成績都能保持前三名，我每天也都自動自發的乖乖做完
所有作業。
但我爸卻時常無故對我發脾氣，冷不防衝進我房間臭罵我一頓，砸掉我的電腦、摔爛我的
GBA。
過年時，也會因為家裡人多，家裡變的較為雜亂，心情不好之下當著所有親戚面前飆罵我
，把我趕出家門。
當時的我真的很受傷，我不懂為什麼我達成了大人所有要求卻受到這種待遇。
事後回想，我想這很有可能成了奠定我喜歡大叔的基礎。也許我潛意識想要彌補我生命中
缺乏父愛的那一塊吧。
在那之後的好一段時間，我都會不自覺的武裝自己。所有事都悶在心裡，所有煩惱都自己
解決、自己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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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國中之後，開始進入青春期。
班上的同學開始出現一些初入青春期的行為—用手機偷看A片、拉女生肩帶或是站在樓梯
口偷看下樓梯女生的內褲等等。
我那時非常不解，這些到底有什麼有趣？
相較之下，我反而覺得某些老師以及主任比較有吸引力。
但可能是我內心太寂寞的緣故吧，我不停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不停催眠自己我是異喜歡
女生的異性戀。也許我太害怕大家會因為我與眾不同的性向而離開我。
於是我假裝很融入大家。假裝很投入的討論哪個正妹很騷，假裝很了解哪個女優的片好看
，只為了不讓自己顯的很特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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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大學一年級。
一位跟我高中就認識的女生跟我告白了。
那時的我自私的想說，既然都有女生倒貼我了，那就試試看吧！而且也可以藉此證明我不
是同志。
於是我跟她開始正式交往了。
但我骨子裡始終是不折不扣的gay，交往8個月期間我完全沒辦法真心去愛她，連做愛我都
一直軟趴趴。
最後，我以對她沒感覺為由跟她提了分手。
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浪費她的真心與時間，儘管我內心依然沒承認自己是gay的事實。
分手那天，她臉上的表情我到今天依然歷歷在目。
我轉過身不願再看她心碎的神情，她卻從緊緊後面抱住我，哭著求我不要走。
那個當下，我默默對自己發誓，未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要再讓深愛我的人受傷，儘
管我自己會受傷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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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分手後我繼續過著自欺欺人的生活。
大三那年，我利用暑假去舊金山進行為期兩個月的短期遊學。
舊金山有一區叫做卡斯楚，是當地有名的同志村。
而那邊有間小有名氣的bar，叫Q Bar，每個星期一固定不收入場費，且調酒都有優惠。
回國前最後一個星期一，班上來自世界各國的同學們相約一起去Q Bar玩，順便替我辦送
行趴。
在那邊，我第一次體驗到被男生搭訕。
對方是一個標準的美國大叔，搭訕的台詞則是很老梗的問我現在幾點。
不一樣的是，我當下居然有砰然心動的感覺，是我跟前女友交往期間不曾體會過的。
後來我拒絕了他的邀請，畢竟在美國，我還是多少有顧慮。
但我也因此而重新思考，思考我是gay的可能性。
也許我已經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下去了。
—-
回國後的某個夏夜，我獨自來到家附近的酒吧小酌放鬆。
在這邊，我遇到了一直以來幫我看診的家庭醫師。
一開始，我跟他像朋友一般正常的喝酒聊天打屁，最後他提出了邀請-邀請我去他家。
儘管我知道他的意圖，但...嗯...我還是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男生發生關係。但跟以前的性經驗不同的是，這次我全程都硬梆梆。
這下，我內心算是有個底了，但我依然很不想去面對。
一週後，我到他上班的診所去找他。
問診結束後，他站起來把診間門關上，對我說：「說吧，你有什麼事想說？」
「阿？沒事阿，我是來看病的ㄟ。」
「少裝了，你明明就沒生病，我當醫生20年了，你是騙不了我的，哈哈！」
「我還是很猶疑不決...我真的是gay嗎？」我嘆了口氣後，緩緩說出我的煩惱。
「你那天不是爽的要死嗎？」醫生大叔笑著說。
「搞不好我是雙性戀阿？！」我倔強的說。
我還是不願意承認我是gay的事實。更精確的說，我不願放棄異性戀的身分與生活。
「雙性戀很少會是0號好嗎。」他打趣道。
「這個只有你自己知道，我無法回答你。」醫生大叔收起笑容，嚴肅的接著說。「最重要
的是，你要面對自己的內心，做最真實的自己，無論是同志或雙性戀。我曾經有過交往8
年的女友，但我在訂婚前夕後悔了，我無法再為了隱藏自己同志的身份而去浪費一個女生
的人生。若是一直自欺欺人，除了自己痛苦之外也會一直不停的傷害身邊的人。」
「嗯...」我陷入沈思。
「好啦，你差不多該回去了，下個病人還在等呢。以後有煩惱都可以來找我，或是...想
做點其他事也可以。」醫生賊賊的笑道。
「你這變態大叔。」我也笑了，「不過你穿醫師袍滿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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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我來到某警察單位服替代役。
在這邊，我遇到了一個中年警察，他是讓我勇敢面對自己的最後一個人。
（我在板上有po過，請參照「我與鴿子大叔」，一共有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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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警察大叔在跟我發生關係前對我說『我花了將近半輩子的時間在做一個不是自己的
人，希望你
不要步上我的後塵』」我點了支煙對阿寬這麼說，「警察叔叔的這番話點醒了我，我也希
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
「警察叔叔勒。而且你身邊怎麼都是有錢大叔阿？不是警察就是醫生。」阿寬戲謔的說。
「靠杯哦，我身邊的大叔可不只他們呢。」
「我想聽！」阿寬眼睛都發亮了。
「唉...怎麼變成是我在說故事了阿。」我嘆口氣後繼續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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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與大叔們
退役後，我時常會利用休假時間來酒吧小酌一下。
在這邊，我認識了一位某航空公司的機長大叔。
我跟他從一開始的點頭之交，慢慢的變成忘年之交，時常一起相約喝酒或唱歌。
某個晚上，幾個酒友們相約一起夜唱。
可能是他平常壓力大吧，那天他喝的又多又快，不出幾個小時就ㄎㄧㄤ掉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耶！」他突然摟著我的腰說。
「殺小？」
「我是說，你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英文又好。ㄟ你來考XX航空啦！進來以後我罩你
！」
「你好大的官威阿！」我笑道，「我會認真考慮的，謝謝你哦！」
語畢，他突然冷不防的吻上來。
混雜著雪茄及啤酒的味道。
「我一個人來桃園機場工作真的好寂寞...」
「呃...」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一邊注意著其他人的反應。
所幸，其他人正玩吹牛玩的不亦樂乎，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我的歌來了！等等聊！」他突然大聲喊道。
這個夜晚就這樣在大家的嬉鬧聲中不了了之。
最後，我目送他上計程車，因為我心底很清楚，他有老婆跟小孩。
一段時間後，我跟他又在酒吧不期而遇。
「抱歉...」閒話家常後，他突然這麼說道。
「用不著道歉啦！」
「但是我...」
「聽著，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打斷他，「但是你必須考慮的非常清楚...你有老婆，
而且你小孩也還小。我不希望你傷害任何一個人。」
他沒說話，陷入沈思。
在那之後，我就很少很少再遇見他了。
我想他做出他認為最正確的決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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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我認識了一個美國大叔-傑克，也是在酒吧。
傑克隻身來台灣教英文超過10年，中文跟台語都難不倒他。
他的老婆跟兒子都在美國，而他跟老婆處於分居狀態已久，只是因為孩子所以一直沒離婚
。
他在酒吧時也都很入境隨俗，跟著大家一起用中文或台語聊天。
某個週末晚上，我跟他還有許多喝酒好夥伴們一起喝酒、閒話家常。
「You’re gay,aren’t you? （你是gay,對吧？）」傑克突然用英文這樣問我。
而我也很有默契的用英文回覆。
「Yeah. Am I really that obvious? (是阿。我真的有這麼明顯？）」
「At least for me. What kinds of guys you’re into? (至少對我來說很明顯。你喜
歡什麼類型的？）」
「Hmm...men who are in their middle age, better over 40. (中年大叔，最好超過40
歲）」
「I am 35. Close enough? (我35，這樣夠接近嗎？）」他這樣問道。
「I’ve been wondering ...wondering if I’m bisexual. I know I love women, but
there are always some guys I find attractive. And you’re one of them. (我一
直在懷疑我是不是雙...我知道我喜歡女生，但總會有男人很吸引我，而你是其中之一。
）」他接著說。
「講殺小英文啦你們兩個！」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老闆娘突然插話，「給我講國語喔，幹
！」
話題也就此打斷。
但從那之後開始，傑克開始一天到晚，應該說，幾乎每個週末，試著找我出來喝酒，甚至
是找我去他家。
之後的某個半夜，他又line我，找我出去喝酒。
這次我想做個了斷，於是我赴約了。
「Look...you can’t be like this anymore. You have wife and a child. Also...yo
u’re not my type. (聽著，你不能再這樣了。你有老婆跟小孩，而且你不是我喜歡的型
。）」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
沈默了許久，他開口道：
「Thank you for telling me this. I knew I’ve been doing something wrong. Now.
I can focus on my family again.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知道我一直在做錯誤的事，
現在我能重新把心思放在我家庭上了。）」
「I’m sorry...」
他沒說話，起身準備離開。
「Take care...Adios. (保重了...再見。）」他背對著我說道。
「Adios amigo. (再見了，朋友。）」我默默的在他背後揮手。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之後我再也沒遇見他。
繼警察大叔後，這是我第二次看著已婚中年大叔的背影離去。
儘管兩次的立場不同，但這依然不是我想看見的。
我在他們的背影中看到了寂寞...以及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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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又一位大叔出現在我生命中。
他是某國營事業的高階主管，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孩。
「我結過婚...後來又離婚了。」某天一起喝酒聊天時，他突然這麼說。「因為我其實是
同志。」
「是喔。」
「你怎麼感覺不太意外？」
「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早就見怪不怪啦。」我笑道。
「我離婚後的隔年...我遇到了他。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弟弟。但那時他家庭狀況很差-父
母離異，父親不見蹤影，母親也成天醉生夢死。而他也走的很偏，吸毒、偷竊、翹課、打
架樣樣來。我於心不忍，於是我決定肩負起照顧他的責任。我幫他付學費讀大學，買機車
給他。」
「而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他能偶爾陪我吃飯聊聊，抱睡就好。不做愛也無所謂。」大叔
點了支煙後說。「但他卻...漸漸只在沒錢時出現，有錢時完全不見人影。然後拿著我給
他的錢去約炮、買藥。」
「那你直接不理他就好了阿！」
「沒辦法...因為我已經走遠了，我已經愛上他了。我甚至認為只要對他好，總有一天他
會拿真心回應我。結果一等就是10年....但至少他偶爾還是能在我寂寞時陪陪我。有誰會
想陪一個臭大叔聊天呢？」
「我不就在這嗎？」我笑道。
「哼哼」大叔冷笑了一聲，「你剛剛喝的我幫你買單吧。」
「神經病喔，我自己付就好了啦！」
「你就是這樣，才會讓我覺得...太晚認識你。我在同志圈打滾這段期間，有太多太多年
輕人接近我都是為了我的錢。」
那之後，我跟他越來越常碰面。
時而吃飯喝酒，時而看電影出遊。
跟前幾個故事不同的是...這次我放感情了。
我愛上他了。
某天，他跟我約在某餐廳碰面。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儘管你從沒提過」他一邊拿起香檳杯一邊說，「不要再喜歡我了。
」
「你在說什麼阿？」我一邊裝沒事的用叉子捲著義大利麵一邊說。
「我知道你拿真心對待我，我很想珍惜你這份心意。但我不想傷害你...我無法放下那個1
0年的弟弟。這樣對你不公平，你也只會一直受傷。所以...不要再繼續放感情再我身上了
。」
「我知道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儘管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我好想大聲說我不甘心，大聲問他我究竟哪裡比不上他。但最終我選擇沈默。
「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你沒做錯任何事。反倒是我要謝謝你跟我說清楚。」我刻意壓低聲音以掩
蓋我哽咽的事實。「我...我愛你。對不起，但這會是我第一次以及最後一次對你說這句
話了。」
「傻孩子。」他溫柔的摸摸我的頭。
我的淚腺此時終於失去控制，淚水不停的落下。
晚餐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謝謝你。」最後，在我家樓下，大叔如此對我說。
「謝什麼啦。」
「謝謝你的包容以及理解。」
「對我來說，比起愛不到我愛的人，我更希望對方能過的快樂，就算不是因為我。」
最後，他給了我一個擁抱以及像是長達一世紀的吻。
又是充滿了煙味及酒味，也是那麼的令人安心卻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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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囉，最後那個大叔就是最後的故事了。」
「你的故事全都是Sad ending 耶...」阿寬如此說道。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sad ending 囉。我跟最後那位大叔現在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只有
生離死別能拆散我們，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而其他的經歷也都是我成長的養分，是難
能可貴的經歷，這點也是無法否認的。」
阿寬沒有回話，似乎不太能理解。
「總之，在這條路上，難免會傷害別人、傷害自己。重要的是你能不愧對自己，忠於自己
的選擇。記著，同志這條路不是我們願意選的，但木已成舟，你唯一的選擇只有繼續走下
去。但你卻可以選擇如何走。是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中，或是活出光彩。」
「想不到你國文造詣滿好的耶！」
「你怎麼跟你哥一樣靠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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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故事了。
沒有曲折離奇的劇情、驚心動魄的超展開，卻是我最真實最難忘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