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阿宏
過去式。
高中聯考過後，帶著愧疚感的李毅比早前更加勤奮唸書，等待的自己的大考還有
五專及高職聯考，自己也知道所剩的準備時間不多，他從原先自己不願面對的雜
亂考卷堆中整理出一張張模擬考考卷，針對自己弱科錯誤的題目逐一訂正。
一邊翻找書籍一邊訂正自己的錯誤題目，李毅逐漸意識到自己不足之處，除了國
三這年自己唸書的時間少外，真的花時間唸書時，自己也往往只唸自己會的題目
，做自己有把握的題目，於是乎不會的到考試依舊不會，而模擬考考過但自己又
答錯的題目更是重中之重，在有限的時間內針對這部分做加強無疑才能較好的效
益。
隨著訂正考卷逐步補強自己不足，李毅心裡越發踏實，越加踏實就越不想去想對
的秘密深藏心中的秘密—那便是自己會醒悟到要檢討模擬考卷這件事，是因為在
高中聯考休息時間當下，看到阿宏正拿著一疊模擬考考卷快速翻閱的那幕。
自己終究仍擺不脫不了他的陰影，即使自己不願意也不想要，畢業當天典禮後阿
宏轉身快速離去的背影偶而重現於腦海，在唸書時，在解對題目時，在吃飯時，
在短暫的電視新聞片刻，在晚上進入朦朧夢境前的一秒鐘，阿宏似乎未曾從心中
真正抹去過。懊悔厭惡的情緒往往不到一秒，隨後即被李毅仍強掙扎脫離，他不
想去憶起關於阿宏的一切，那不是因為自己跟他已經決裂，不是決裂，而是自己
該專注的是未竟的五專與高職聯考，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很少了，李毅如此告
訴自己。
十日後，五專聯考登場，阿母與李毅趕赴考場，李毅自覺在尚稱順利的情況下完
成考試，考場上能碰上好幾位自己熟悉同學，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似乎沒看到熟悉
的那位高個子。
又七日後，高職聯考登場，李毅更留心了些，確定了阿宏確實沒來參加高職考試。
（他就這麼有把握嗎？）考場內李毅帶著微微的酸意邊想著，邊用2B鉛筆在C欄劃
下粗粗的一槓。
國中，高中聯考成績發布當日。
夏天即使仍有暑期輔導，仍難得一見一群穿便服學生擁簇在教務處門口前的熱鬧
景觀。那些學生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討論不同的話題，有些人是緊張地講著跟
待會跟成績公布有關的小道消息，儘管消息來歷不明，聽眾們仍是聽的滋滋有味
。有些人則是大聲談論著聯考時的自己的考試情況及緊張心情，彷彿他是經歷一
場大災大難回來的英雄般。有些人故作輕鬆地討論暑假做了些什麼事，就好像他
今天主要是要來跟大家見面聊天，看成績這件事只是順便來做的小事般。但不管
如何，這些少年們仍不時轉頭探望或用眼角餘光注意著教務處裡的情形，李毅也
是其中的一員，他心裡仍抱著一絲僥倖，其實去除失誤的國文這科，他自認其他
科目發揮得還算不錯，如果今年入取分數低些的話...或許...或許還有一絲的可
能？
想到這處，他不免又環顧一下四周，仍沒見那顯眼的高挑身影...
（他怎麼連放榜都不來？）
心裡正疑惑著，旁邊突然一陣騷動，李毅轉頭一看，只見教務處內導師走了出來
， 手上拿著一疊厚厚的列表紙，這時不管原先在做啥的同學，都在那一瞬間靜
了下來，直到老師大聲喊著各個熟悉的名字，有人應著聲拿著成績單後，其餘同
學便圍觀上去搶視那人成績，等到圍觀的人被叫到了，原先先拿到成績單的也會
搶著去看，如此此起彼落，又混著失望的嘆息聲、快樂的笑聲、激動的尖叫、發
洩情緒的詞語，場上一度嘈雜混亂。
「李毅，李毅」終於老師喊到自己的名字，李毅連忙應了聲，快步走向前，期間
他感 受到眾人注視他的目光，期間他自己也直盯著老師臉上神情，希望能從中
先解讀出自己的成績好壞。
或許是不願面對現實，或許是有了前車之鑑，李毅接過成績單後，連看都沒看就
將它折了起來，幾個圍上的同學不免抗議：「ㄟ，我們之前的都有給你看，你怎
麼這麼小氣，而且待會還是會貼阿，你現在藏也沒用阿...」
找不到適當的台詞應對，李毅只得拿出那已經折了三四折的成績單，這時老師又
宣布道：「楊佳宏，楊佳宏沒來嗎？」
相對李毅之下，領過議長獎的阿宏的成績單顯然是更有吸引力的，尤其事主沒來
，同學們更加無顧忌，幾個人原先圍著李毅的人就轉去看圍繞著老師，想第一時
間內目睹一下這位班上老是名列前茅資優生的成績單。
此時周圍已無人，李毅心跳跳得極快，短暫思索後仍決定面對現實，他攤開成績
單，看完總分，再看國文分數...數學分數...英語...自然科...社會科，然後失
神的把成績單折了起來，他深吸口氣，正想確認些什麼地把成績單再打開一次，
不巧這時旁邊傳來導師喚聲：「李毅、李毅？」
「嗯嗯？」李毅看著老師，有些晃神。
「你跟楊佳宏還不錯吧？知道他家住哪嗎？」老師問。
「知...知道阿。」李毅說著。
「幫忙把他成績單送去他家吧？」老師說道。
「喔..好阿」李毅從老師手上接過阿宏的成績單，低頭一看，一時又呆了。
同日稍晚，路上。
其實學校離阿宏家並沒有很遠的距離，只是不知道為啥這路上李毅總覺得已經騎
很久的距離，記憶裡，前面不遠的巷子右彎進去第一家就是阿宏他家，只剩沒多
遠，一口涼氣卻從心口中透了出來，李毅一度呼吸困難，他停了下來，喘了幾口
氣後才又騎上腳踏車。
終於到了阿宏家門前，李毅還在那僅開一道出入口的鐵皮門後看見阿宏藍色的腳
踏車。
（應該在吧？）李毅這麼想著。
「楊 佳 宏，楊 佳 宏」李毅大聲喊著，每個字音還拉長些。
「ㄟ，楊 佳 宏，楊 佳 宏，找你啦。」
「楊佳 宏」李毅已經用自己極限大的聲音喊了，但屋內依舊沒有回聲，周圍隔
壁的鄰居一些老人已經出來探頭，看得李毅怪不好意思的，於是乎他把腳踏車轉
了向。正對上外面那條馬路的空氣聲嘶力竭喊著：「你成績單在我這啦，你考很
好啦，老師說上嘉中了啦。」
「操！」李毅又咒罵一聲，然後逕自往家裏方向騎去，
回程路上。
李毅現在騎車的速度，是維持在即使不是極限，也足夠讓自己喘著大氣的速度，而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有個人正騎在自己身後，自己速度快他就快，自己故意慢下來時
他也跟著慢下來。
終於受不了轉回了頭，果然看見了意料中的那人，正是高中聯考後就像是失蹤般的
阿宏。
阿宏看見李毅回頭，臉上泛起笑意騎了上來。
「找我？」阿宏邊騎著腳踏車邊笑著說。
如果是平常的李毅，可能這時氣便消了大半，然後虧個兩句便會改跟阿宏聊起天來
，但今日實在沒有這般心情，他將腳踏車停了下來，從口袋中拿出阿宏的成績單，
遞給阿宏：「你沒來，你成績不少同學都看過了，全班很像你考最高。」
阿宏接過成績單，快速攤開一看，即便有刻意壓抑過，李毅仍看得出阿宏臉上那喜
上眉梢的神情。
「恭喜啦，嘉中生，我先走了。」李毅以一種淡淡的語氣。隨即便轉頭往家裏騎去。
只是騎沒多久，後面那人那追了上來：「ㄟ，那你考得怎樣？」
「很不好」李毅答道。
「哪科不好？」阿宏又問。
「都很不好啦。」李毅回答道。
「那志賢呢？」阿宏又問。
「我不知道啦！你這麼想知道早上幹嗎不自己去學校啦？」李毅被激起了性子，大聲
回道，隨後他便加快速度往家裏騎去，獨留路邊那高挑的身影。
晚上，家裡。
「扣扣」門外傳出敲門的聲音。
「蝦米代誌啦？」李毅悶在被窩中說道。
(什麼事啦？)
「阿弟，甲本阿。」門外傳出阿母的聲音。
（阿弟，吃飯阿）
「哇那么阿自己ㄟ勒企啦。」李毅說道。
（我要是餓了自己會下去啦。）
「科謀賀賣想袂虧啦，不是擱吾五專和高職還沒放榜耶？」
（考不好別想不開啦，不是還有五專和高職還沒放榜嗎？）
「慶菜啦」李毅不知道回些什麼，乾脆隨便應道。
（隨便啦）
不久門外傳來阿母下樓梯的聲音，李毅躲在被窩中仍暗自懊悔。
（如果國三多花點時間唸書）
（如果國文沒考這麼糟...搞不好還有機會）
（模擬考卷如果早點檢討就好了....）
（社會科怎麼低成那樣...當初不是還挺有把握的嗎...）
（會不會...自己也覺得考得不錯的五專和高職，也考很糟呢？）
雖然不願，成績發布後，自己的腦袋還不斷地想起當日聯考考試失常的種種，
他是親眼看過阿宏成績單的，那比第一志願還高上許多的分數，對李毅是嚴重
的二度打擊。
他想著自己考成這樣，自己大概要去唸五專或者高職了吧？以後遇上那些考上
嘉中的國中同學們要怎麼抬起頭？想起以後不能跟阿宏同校了，他將在嘉中展
開不一樣的求學歷程，穿著嶄新的校服，代表榮譽的書包，他會去認識新的同
學，培養除了打球外的其他興趣，有了豐富的經歷，最後就逐漸忘記了自己。
（我今天這樣嗆他，我們是不是已經不是朋友了呢？）
躲在棉被的黑暗中，諸多想法紛至沓來，在腦海毫無順序的交替雜陳，久那些
想法似乎少了些，似乎淡了些，似乎朦朧了些...最後歸入一點渾沌，一片黑暗。
隔天，早晨。
「李 毅，李 毅，ㄟ，阿 毅 」那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在夢中出現又變小，卻又
在現實中變大，李毅突然醒來，確認家門外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後，連忙打開窗戶
卻沒看到人，他又急著打開房門衝向家門口，在爬下樓梯時，心裡不免期待著。
因為...
（這是...他的聲音...吧？）
走向客廳時他便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打扮整齊又帶著笑容地站在紗窗門外說道
：「豬喔，睡這麼晚。」
「呃...你來幹嗎？」李毅打開門，一時沒台詞隨便說道。
「走啦，去嘉義走走。」那人笑道。
「現在？」李毅傻問道。
「廢話，不然明天喔。」那人嗆道。
「呃....好...那你等我喔...不對，我媽出去了，我沒錢耶。還是明天？」李毅原先
已經轉身，又回頭說道。
「放心啦，我請客啦，你快去換衣服啦。」那人催道。
「喔，那你等我喔，很快...」李毅說道，隨即往自房間衝去。爬上樓梯時，他不免興
奮大叫，在這高中聯考成績公布，照理應該還持續瀰漫失望的隔天。
因為他知道，阿宏，還是他的「朋友」。
現在式。
嘉義，晚上。
「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
客廳內正上演著鄉土八點檔，桌上手機突然響起來，沙發旁李毅看了來電，拿起手機看了
坐在後面沙發上的阿母一眼，發現對方已經在沙發上闔眼打盹，便躡手躡腳地跑回房內，
關起門來才按下確認鍵。
「喂？」
「喂......」那是郁凱的聲音。
「....怎麼了嗎？」
「什麼叫怎麼了嗎？....你之前怎麼都沒接電話？」
「嗯...沒看到拉...有什麼事嗎？」
「最好沒看到拉...我打很多通...」電話那頭說道，帶著微微的怒氣。
「嗯....別生氣拉.....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嗎？」
「郁凱....」李毅回答道，以一種微微哀求的語氣。
「.....好啦，你啥時回學校？」郁凱問。
「可能會晚點...家裏有點事」李毅回答道。
「什麼事？」
「等回台北後再跟你說吧」
「.........電話都不接，接了問妳啥事都不說...」電話那頭，郁凱說道。
「別這樣好嗎？有點不方便...我回台北再跟你說啦...別生氣好嗎？」李毅說道。
「嗯，好啦，那就這樣，掰掰。」郁凱說道
「掰。」李毅掛上電話，看著手機銀幕微微愣著，其實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啥就不
想跟郁 凱吐露有關阿母的事情，或許是家醜不想外揚，或許是自己有苦總想自己
承受的個性，或許是即使郁凱知道了，依舊無法改變現實的無奈。
掛上了電話走了下樓回到客廳，阿母已經從打盹中醒來看著電視，
看見李毅露了個笑容問道：「屋郎卡齁你喔？」（有人打給你嗎？）
「嗯。」李毅回到沙發後應了個聲。
「阿你當時要當去台北？」
（你什麼時候要去台北呢？）
「不知道，反正嘛無殺米課。」李毅迴避著阿母的眼光說道。
（不知道，反正也沒什麼課）
「嗯係擱得幫人上課？」阿母又問。
（不是得幫人上家教課嗎？）
「.....」李毅倒是沒想到阿母還記得自己有家教課得上，一時倒是想不到可敷衍
的台詞。
「阿母知道你關心哇啦，但是你的學業一定要去完成，阿不然你讀冊隴讀三年哇阿，
學位沒去拿到，可惜啦。」阿母說道。
阿母的話，李毅也不是沒有同感，但仍害怕阿母要是真罹患上自己在網路查到那種病
，自己的學業又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阿母的病，阿母自己ㄟ去作檢查，要是有出問題，一定嘎你共啦，齁？」阿母的聲
音又從後面傳來，諸多人事物也在腦海轉了一圈，衡量後仍是放不下台北的課業，那
人的期盼，阿母也說過會去做檢查了，或許事情總是沒這麼糟，說不定阿母身體只是
單純的感冒呢？
「嗯...好啦，啊謀我明阿ㄟ暗加當企。」李毅說，這時他幾日鬱結的心情稍微打開了
些，一時甚至有打電話給郁凱的衝動，但阿母在身旁，他終究忍住。
(嗯...好啦，那我明天晚上再回去)
（上台北了再跟他說吧？給他個驚喜。）李毅心裡想著。
早上，英文課堂上。
台上老師正透過投影機放著一齣英文短劇，郁凱正聚精會神看著，忽然感受到旁邊座
位有人坐上，轉眼一看，卻是幾堂課都沒來的金毛。
金毛被郁凱看得怪不好意思，但主要也是自己久未來上課的心虛，坐定座位後也若無
其事地看著影片，但郁凱卻無法如此淡然，他是有些問題想問金毛的，但畢竟是上課
時間，他強忍住這念頭，把注意力重放回台上布幕上。
下課，走廊上。
「ㄟ，學長，你最近有跟他聯絡嗎？」熙熙攘攘的走廊上，郁凱靠在走廊旁的不鏽鋼
欄杆問。
「沒耶，怎了，你們小兩口吵架喔？」金毛問道，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是沒有啦，他最近回老家後，電話都不大接。」郁凱說道，邊看著這5樓望下學生熙
壤的人潮。
「不大接意思是還是有接囉，他都沒說原因嗎？」金毛答腔道。
「沒有耶，他都說有事不方便說。」郁凱回答道，一副苦惱樣。
「呃...他不說可能有他的難處吧，還是在那之前你們有發生啥事？」金毛幫忙想了一
會後說道。
「......他回老家的前一天我很像有喝醉酒，被球隊學長載回來的，後來載去他宿舍..
.」郁凱說道。
「那也不至於為這個吃醋吧...等等，他怎麼知道要載去阿毅那？」金毛問道。
「...這我沒細問，當天早上起來後趕著上課就沒問了。」郁凱邊講邊戚著眉，似乎他
也慢慢了解到問題點發生在哪了。
「唉，你看吧，人帥就是這樣，容易出問題。」金毛誇張了擺了擺說說道，一副痞子樣。
郁凱沒答腔，他雖然對金毛講的話有點介懷，但主要心思仍是放在回想當天早上李毅
的神情以及說話上。
「ㄟㄟ，不會生氣了吧？我開開玩笑而已...」金毛看眼前的郁凱一直戚著眉，連忙說
道。
「沒有啦，我再問問那他好了，他不說我再問問那學長。」郁凱說道。
「嗯...我也會幫你探探口風啦，有啥消息再跟你說。」金毛說道，似乎在為自己失言
做彌補。
「嗯...謝謝學長。」郁凱說道。
「你真是...」金毛還想說些什麼，但此時上課鐘聲響起，金毛也止了住嘴，生怕又失
言，連忙先走回教室。
晚上，嘉義車站。
李毅站在車站前看了看板又對照一下手錶，離要搭班車車次還有十五分鐘。正望向旁
邊7-11 Express想著是不要要先買下晚餐，口袋裡的手機聲就響起了。
李毅按下確認鍵了一下銀幕，發現一通稍早的未接來電及簡訊。電話是郁凱打來的，
簡訊卻是金毛傳來的。他操控了下按鍵打開簡訊：
[ㄟ 你家那隻最近有點思春，我去上課還問我你在忙啥，都不大接電話，說實話自己
老婆要多按耐，不要還要靠朋友在幫你橋，這總是不大好。還有，我也很好奇你最近
在忙啥阿？]
收到這簡訊，李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看著那封未接來電，心想著快坐車了，或
許...待會上車後整理好情緒再打給郁凱吧？
決定好後，李毅背著背包走向7-11 Express，還沒走到門口就發現一個高到難以讓人
忽視正掏出皮夾結帳，那人身著的紅色格子襯衫格外顯眼，搭上一條卡其色的牛仔褲
及李毅也說不出樣式的皮鞋，以及特意抓過的頭髮，在車站人群中也是個讓人難以不
注意的存在。
結完帳後那人客氣地跟店員說了聲謝謝，走出門口後也正巧搭上李毅的目光，其實即
便那人外型顯眼，李毅也不至於打量那人這麼久，只是那人身高與自己印象中的某人
似乎同樣高大，那人的五官與某人似乎逐漸重合，而那人熟悉的聲音也以一樣的稱呼
說著：「...阿毅？」
「....楊佳宏？」李毅說道。
那人笑了，但又習慣性地用左手掩著嘴，像是在壓抑笑意，但從眉眼間李毅還是能看
出他笑開懷的那種神情。
晚上，宿舍交誼廳陽台。
郁凱看了看手機銀幕，李毅依舊沒有回復，他不免有些氣惱，這幾天以來，李毅把兩
人的感情當作是什麼了？講話也神神秘秘的，他又想到早上上課時與金毛討論那些話
，而後他拿起手機，找了一個通訊錄上不熟悉的號碼，按下通話鍵。
晚上，火車上。
可能是平日的關係，北上的人並沒有想像中多，所以在車廂門口外仍容得下兩個大男
生的行李及身形。大部分的時間仍是穿著紅色格子襯衫的高個子不斷地講著話，偶而
講到好笑處，兩人都笑了，有時高個子也會主動問另外一人一些問題，有時另一人也
會問高個子一些回憶，兩人講了很久，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們都並沒有正視對方
的眼光。
直到火車經過竹南一會，那高個子望向窗外，而另一人也跟著看向窗外，這時他才意
識到外面是下雨的夜，怎麼剛剛自己就沒有察覺？
「新竹站快到了...我得走了」那高個子提起背包後說道。
「嗯...我知道。」較矮但身形矯健的人說道。
「ㄟ...你都沒講啥話耶。」高個子又突然講道。
「哈...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阿。」對方說道，其實他自己也不知到為何自己的表現是
這樣，明明遇到高個子時是很激動的心緒，那那些情緒卻似乎應被堵住了部份宣洩的
窗口，自己表現出來的反應遠不如預期，甚至可以說淡然。
「哈，換我巴拉巴拉一直講，跟以前都不一樣了....」
「你變好多喔。」又稍微停頓了一下，高個子補充說道。
（自己變很多...是指講話上吧？...還是外型上呢？）
而後兩人維持了一片短暫的默然，此時感受到那高個子又望向窗外，較矮那人又趁機
打量了對方，他感受到高個子也變了很多，講話上也是，外型上也是。
[各位旅客，新竹站快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準備下車...各位旅客，新竹站....]
「我得走了」廣播聲中，高個子說道。
「嗯，保重喔。」挑不出毛病的客氣應答，卻表達不出自己想說的話，他心中不免有
些氣結。
「ㄟ...你明天有課嗎？」高個子問道，此時列車門一聲長嗶聲。
「嗯....沒有阿，幹嗎？」較矮那人應道，只遲疑片刻他便很自然地撒了個謊。
因為後面還有要下車的旅客，那高個子不得不先下了車，他站在車門口外隔著下車
的人群對著裡面那人喊著：「走啦，我帶你去新竹繞繞。」
「現在？」
「廢話喔。」那高個子笑道。
「晚上呢？」
「住我這阿。」那高個子又說，彷彿一切都不是問題般的自信語氣。
「可是....」此時列車上要下車的人已經都下了車，列車也響起了催促旅客那既長
又刺耳的鈴聲。
「可是啥啦，快點啦，你跟以前還是一樣龜毛耶。」高個子伸出了長手，像是邀約
一般催促。
（以前嗎？）在短暫的片刻，車廂內那人憶起高個子在自己家門口高喊自己名字的
那幕。
終於，車廂內的那人趕在最後的片刻，握住了高個子的手跳下了車廂，倉促之下他
不小心踩到月台上積水的小水坑，濺起了一片水花。
晚上，雨夜，學校門口。
藍色的車子漸漸靠近側邊車道，而後在校門口前停了下來，車內那人打下鄰座車窗
，便看見意想中的那人也望向車邊來，那人撐了傘靠近，打了聲招呼：「嗨，學長。」
「嗨，快進來吧。」車內那人打招呼道。
「嗯」那人進了門，收了傘後關了車門。
駕駛那人打上了車窗，駕著車子往繁忙的車流裡駛近，終至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