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
回想起你答應跟我交往之後，就像我前面提過的，跟同性戀社群接觸才兩個月不到，
我就認識你了，從此，我認識的圈內人，全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你身邊的圈內朋友，也幾
乎全都是「菁英」。
我甚至還記得，許佑生和葛瑞的婚禮，你也帶我去參加了。而台上在喝交杯酒時，你
跟我也在台下喝交杯酒；台上在交換戒指信物的時候，你我也用單張鈔票摺成的戒指交換
戴在彼此指上。
為此，我還著實想了一下：好像，你我還差了一張「結婚證書」。
個性傳統老派的我，原本就會聽你愛聽的音樂、看你愛看的書。我記起張愛玲在一個
篇章中曾寫過「結婚證書，是有的」。雖然那「弦外之音」是「結婚證書之外，就不見得
有了」，但，我還是總覺得：你跟我，少了一紙「結婚證書」。
於是，我想到了個折衷的辦法：我要為你買個保單，被保人是我，身故受益人是你。
年長你十一歲的我，因為公立國中教職之故，收入穩定。你才是個大學生，能在生活
上給你一個「保障」，那是我該做的事。
但，你我相識的那個年代，別說不可能辦一場合法的婚禮了，就連最基本彼此的保障
也都沒有。還好，那時還是有圈內朋友在保險公司，想辦法把你、我老媽，並列受益人，
至少，萬一我怎麼樣了，你跟我老媽都有被保障到了。
也像前面提到的，明明就已經開始過著「幸福、快樂、美滿」的小日子了，一年半之
後，有天我發了神經，居然就問了你：
「我記得你說過，你最討厭外省小孩了；你最討厭師範體系了；你最討厭理工科了；
但，我老爸是1949年才從中國大陸逃到台灣來的；我是讀師大的；我讀的是工業教育系。
全都是你最討厭的，那你為何還會答應跟我交往？」
而你也很順口回答了：
「圈內的生態，不就是認識了之後，就看會不會想在一起交往；在一起交往一陣子之
後，就看還會不會想要再繼續交往下去。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所以就答應你了。」
那時的我，聽到這個回答，不但沒因此更瞭解你，反倒是覺得：那你根本不是喜歡我
這個人嘛！你只是在「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時，遇到了我，覺得我算是你還可以接受的
人，就答應了跟我交往。
我怎麼都無法接受你這樣的說法，於是，我主動結束了你我之間的關係。
後來，我想起你曾經跟我說過：身為國中老師的我，根本就該找個同樣是老師的人在
一起，作息時間才有辦法搭在一起。否則，誰會像你們一樣，一大早七點半前就要到達職
場了、下午四五點就下班沒事了。
於是，我在 MOTSS板貼了篇文，同樣是在當老師的，我們就在台大公館的「愛丁堡」
聚聚吧。
我還記得那是1997年的四月27日，當天來了14人，有大學教授、高國中小學老師。聚
會之後，我們也覺得該每月都聚聚，於是接下去的幾個月，又辦了去 KTV唱歌、爬山，甚
至還邀來了「豪爽女人」何春蕤教授，為我們辦了場講座。
就這樣，我們一群圈內老師，成立一個團體組織，名為「同性戀教師聯盟」，簡稱為
「教師同盟」。
以往的我，算是附屬於你身邊的一個小人物，在上述過程中，我彷彿好像也開始可以
有我自己的圈內生活了。也因此，從旁得知，你跟你的一位學弟正在交往中。
我還得知：跟你交往的那位學弟，也是個外省小孩、也是理工科。為此，我居然內心
在想：你找了一個和我有些類似的人，會不會，當初你還是愛過我的！？
有次，我載一對拉子Couple送書到桃園的山地鄉去。這對拉子Couple，本就在你的那
群「圈內菁英」當中，也熟知你我交往的過程。
在送書的途中，她倆問起了我，怎麼會和你分手了？
我在敘述前前後後的緣由之後，我還問了坐在後座的她倆：
妳倆吵架時，都是誰先低頭道歉的？平日生活中，都是誰照顧誰多一些的啊？
我沒料到，她倆的回答，全都是「對方會先道歉，對方愛自己更多一些」。
那時的我只想到：覺得阿政你根本不愛我的同時，簡直就是在論斤秤兩、斤斤計較，
這樣的我，也沒多愛你嘛！於是，我掉下淚來。
坐在後座的拉子Couple，過了一會兒之後，也是輕輕地跟我說：希望你會記得，此刻
落淚的你自己。
於是，從桃園山地鄉回台北之後，即便我知道阿政你已跟一位學弟在交往了，我還是
找了你，要求復合。因為我沒要求你一定得和你學弟分手，所以，你也就答應了。
從此，原本個性傳統保守、道德批判非常強烈的我，居然就成了原本我口中早該去死
的「第三者」。
雖然我沒法回到樂華夜巿去，你也不曾再到過我家，但，我下班後能偶爾和你一起吃
個晚飯，我也已心滿意足了。
直到，有天晚上，你把你那位學弟，載到我家附近，約在泡沫紅茶店裡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