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過逢九的生日,老實說我惶恐到一個翻天覆地的境界,感覺過了那天之
後的人生就會長滿皺紋、開始擔心還不結婚被拿出來當作致命的威脅點,害怕
自己再不抓住各種機會的尾巴就要老去。
後來證實,那大概只是內分泌造成的問題。
一切並不太可怕,生活還是繼續,保養品的費用沒有增加,確實曾經因為過於
惶恐訂了婚,很快地清醒過來恢復意識之後就是約未婚夫一起逃婚;接著就完
全不管別人的眼光和認定的溫、良、恭、儉、讓為何物地,把孩子也生了。
回過頭想想,那真正美麗的三十幾歲年華,精采絕倫的程度要是把人生濃縮成
一小塊縮影,大概會是極為搶戲的成分。人生的各種鋼筋鐵骨,擺脫了二十歲
太過在乎美觀的矯情之後,在三十歲逐漸成形,真真正正地理解了勇敢與自私
地愛上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唯一從小到大沒有改變的,大概就是一過生日我就很有病這件事。
很努力地學會展開笑臉感謝大家的生日祝賀,有了FB和Line終於可以只需要打
出表情符號,而不用再靠表情或聲音上的虛偽感激各式各樣的祝福,讓我覺得
輕鬆不少。
九歲生日那年,為了逃避家人替過我生日,在火車站呆坐了一整晚,家人差點
報了警,後母找到我之後問我:
怎麼啦?
我告訴她:
我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面對別人跟我說生日快樂!
她的表情讓我覺得,她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我給的這個答案。
十九歲那年,大學死黨的歡唱KTV包廂裡,大夥兒忽然拿出蛋糕替我唱生日快樂
,我也幹了很有毛病的事,一個人拿著包包安靜地就走出了包廂,騎著摩托車
離開現場,跑到學校附近的一個24小時書店躲了起來,放著響不停的手機不接;
只能說,真的很幸運,從大學開始就有一群能忍受我龜毛古怪的朋友。
二十九歲那一年,被公司外派到一個冰天雪地的國家出差,沒有人知道我當天生
日,也不會有人替我慶生,唯一的一句生日祝賀來自London HeathrowAirport櫃
台的服務人員,她注意到了我的生日,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正被冰封,希望生
命停滯在那一個霎那不要再往前,好不容易被遺忘的時間炸藥像是被重啟了倒數
計時,在異鄉寒冷的夜裡,承受著自己獨自跨入三十歲的恐怖歷程裡,當天我的
生日願望是~
希望可以永遠停在二十歲的結界。
也那一年開始,我才理解到這些年用在自己身上的生日願望都不大會成真。
今年,還是很有事,從部門夥伴替我慶生的Party上偷偷溜走,無聲無息地;開車
回家的路上,很異常地沒有打開任何音樂,只是忽然在停某個紅綠燈的時候對自
己冒出了一句話:
滿三十九歲了,才發現每個逢九的生日妳都很有病!
沒有打算再替自己許什麼生日願望,覺得還不如把願望分給其他人實際。
希望需要快樂的那個少女真的恢復快樂。
希望我的女兒平安健康長大並一直樂於當自己。
希望很愛關注我的那些陌生人們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別再老是想跟我這個很
有病的陌生人有任何接觸了。
1、2、3,願望用光了!
很適合即將到來的40歲,人生就這樣開始從祈禱與願望的夢幻裡醒來,
開始一場實力驗證的路程;在這之前我累積了什麼,大概就是什麼了!
確實很有病,但沒辦法再不想要或逃開,只能面對、接受、承擔,
出外靠朋友,出醜靠自己;這,就是人生!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