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PO過,小改了一些,希望這版本能讓大家喜歡。
或是在覺得有趣之餘,繼續關注這些近來發生過的社會權益事件/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兩年餘了。
父親是一個胖子。
那天在車站。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
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
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
我拿出口袋內潮到滴水的IPhone5s把這幕拍了下來,上傳臉書還打了卡。
但父親不會知道,因為我把他的關係設定為"點頭之交"。
這樣他就不知道我昨天上傳了張去夜店喝得爛醉,還跟兩個大奶妹合照的照片。
沒辦法,人要騙讚又沒奶可露只好靠裝孝順跟裝文青。
搭配個美圖秀秀修圖下,沈玉琳也能變都敏俊。
今天騙妹讚,明天騙床上,大概就是這意思了。
父親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眼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因為我看到鐵路警察走過去拉了父親一把。
然後給了他一張色調鮮明的紅色罰單:攀爬月台。
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
但我的地上還是溼了一片,因為我的IPhone5s太潮了,一直在出水。
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望回走了,口袋裡塞著紅色的罰單。
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
到這邊時,我又流淚了。
因為鐵路警察又來了,然後他給了父親第二張罰單:穿越鐵軌。
父親總共被開了四張單後才爬到我這。
我趕緊去攙他。
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
於是他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裡很輕鬆似的。
這時父親從懷裡拿了把水果刀準備削橘子皮。
我趕緊說:「爸爸,別這樣做!我用剝的就好。」
父親:「我怕你手髒,省得火車上洗手不便利。」
我:「這年頭在火車上削水果會被警察抓走的。」
此時我跟父親轉頭一看,發現整車廂的人都用驚恐的眼神盯著我倆。
而在一旁拿計算機自言自語的自閉症小弟弟已經被警察拖走了。
我:「這個也一併拿下來吧!」
我伸手將父親背包上的反核標語跟反服貿貼紙撕掉。
父親:「貼著這還得怕什麼人看嗎?」
「不怕人。」我說「但就怕預防性雞鴨,你不怕坐牢嗎?」
父親沒回我,因為他低著頭在玩Line Pop。
過一會他手機沒電了
父親說:「這手機耗電可真快!」
我問:「剛買不久的機子,是能耗電多快?」
父親:「比張慶忠審服貿的速度還快。」
我點頭:「那倒就真的是挺快的了。」
父親掏出顆五百萬的行動電源插著,大陸製,一邊充電一邊冒煙。
抬頭跟我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
我說:「我待會就微信給您。」
我望著他走出去。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
父親說:「進去吧,裡邊沒人!」
我說:「爸,電扶梯在這邊,你走那方向是月台。」
父親靦腆的笑笑,說:「這習慣就是改不了。」
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叢裡,再找不著了。
我便進入車廂,我的眼淚又來了。
因為我的座位上坐了個裝睡的老婆婆,想必我的坐票又得一路站到了台北。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
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祖傳的三塊地都被政府徵收,然後被遠雄拿去蓋房子賣給大陸人。
父親的退休金福利也被馬政府砍得寥寥無幾。
母親的國道收費員工作,去年也就這樣沒了。
幸好祖母住的樂生療養院還在,畢竟捷運跟白海豚一樣聰明,會轉彎。
我北來後,他還是寫了一封信給我。
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手機玩太兇,膀子疼痛得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
去之期不遠矣,但近來我看有個新的貼圖還不錯,有閒錢的話你再買來送我,不送我你就
別回來了。」
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
手機突然振動,低頭一看,是父親Line給了我個訊息。
嗯,一樣,是Line POP的遊戲邀請。
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