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如果可以，讓我再召喚一次，那年夏天花蓮的海。
白色泡沫拍打著她們的裙擺，她們笑，毀滅像海。
平日下午，七星潭沒有什麼人，
儘管如此，我還是坐在大家的東西旁邊，
如同多少次在夜店的場景，我是專業的包包守護者。
小莫剛迷上拍照，拿著新買的單眼相機不斷地按下快門。
她們的白色converse並排在旁邊，尺寸是一樣的，
背包是同款式但不同顏色的jansport，
包包放得很近，面對面，似乎在進行一場密談。
我跟學姊去看了電影，沒有人知道，
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單純地沒有跟其他人談起。
隔幾天吃飯時，小旻問起，要不要去看《藍色大門》，
我猶豫了一下，想著該如何說明。
小莫抬頭，眼睛澄澈，她說：「不然我們一起去看。」
於是我們一起去看了晚場電影，一起討論劇情。
那個眼神讓我確信，小莫知道，關於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
可見與不可見的，可知與未知的，小莫就是知道。
當小莫拿出飯店住宿卷，提出自助旅行的邀約時，誰也無法拒絕。
各自改變行程，移開打工時段，我們坐清晨的火車前往花蓮，
反正行李很輕便，出站後我們租了兩台摩托車，
騎往廟口紅茶買了飲料、蛋餅跟大西點，直奔七星潭。
我們騎得不快，空氣溫暖而不過度炎熱，小旻在後座環抱我，
學姊堅持要載小莫，以一種古怪的速度忽前忽後。
當空氣裡出現鹹味，我們就差不多抵達了。
小旻與學姊不約而同穿著花裙子，
學姊空出手，壓著草帽，另一隻手與小旻相握，
浪花一陣陣拍打過來，她們嘻笑，試圖在水中站穩腳步。
浪太大了，她們頻頻搖晃，但又屈服於某種神秘的規則，
讓她們繼續這場遊戲。
「上來吧！」小莫說，「我們去別的地方。」
「這裡很好。」學姊說。
「海水好溫暖！」小旻說。
逼不得已，我跟小莫只能聯手把她們抓上岸。
兩件濕淋淋的花裙子在機車後座隨風飄盪，
在夏天的陽光下，一下子就乾了，只留下一點點夏天早晨的結晶。
只在行前做了一點簡單的規劃，例如，去海邊，
我們在比想像中小的花蓮市區漫無目的的走，
去了二手書店，吃了公正包子，拍了大量的照片，
那是個相機記憶卡只有128MB的年代，記憶體一下子就滿了，
我們必須坐在路邊，小心翼翼地決定哪些該丟棄，哪些可以留下。
飯店的房間配置是兩張大尺寸的雙人床，
我們試圖把兩張床併在一起，發現底座是固定的，無法移動。
最後我跟小莫一張，她們一張，
但這差別不大，我們斷斷續續聊了整晚，幾乎沒睡。
凌晨的某個電影台播著法國片，關於兩男一女的愛情故事，
風格非常特殊，對話聰明犀利，我們認真地把整部片看完，
在最後一場戲之後，共同的沈默了一陣子。
多多少少，在電影裡，也許都看到自己的投影。
隔日早晨，飯店供應非常豪華的早餐，
大片的陽光從大片的落地窗灑進來，我們吃可頌，喝著加了大量牛奶的咖啡，
一起旅行的快樂非常純粹，而抵達一個端點，就該折返了。
那部電影是楚浮的《夏日之戀》，後來的日子如果遇見它，我會別開臉，
有時候我想起那些像夢一樣的夏天。
開始工作之後我很少意識到季節，只有極熱和極冷的時候才驚覺需要換季。
有些時候，我甚至希望自己是個喜歡冬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