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isterMr (俄羅斯輪盤!啵)
2014-09-13 05:42:29 「欸,那個洗手的,妳說說看,所以愛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還記得,那一天妳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而我當場愣在原地,還以為妳認錯人了。
低著頭,剛洗完手的我,抬頭對上妳的眼,才發現妳真的是看著我說話的。
我認得妳。於是我想從右方繞過走出去,妳左手好長,一伸便抵住牆壁。
動作雖然帥氣的可以,但做出這舉動的偏偏是這樣一個妳--
有著一頭亞麻色長直髮、帶著淡雅氣質的完整妝容的高中女孩,一點也不搭嘎。
又或者是,妳的打扮,之於妳的個性和行為舉止,才是顯得奇怪的。
「妳耳包喔,跟妳說話沒聽到嗎?」
不曉得我究竟傻了多久,妳才又開口。
「呃,妳是誰?」
問完這一句才想到,其實我是知道妳是誰的,這不過是下意識的問句。
妳挑了挑眉,我猜測妳內心大概是在想--哦,居然不知道我是誰?
雖然這念頭看似自負過頭,我在想,妳卻真的有那個本錢,去擁有這樣的自信。
「妳問我是誰是吧?我考慮一下要不要回答妳…欸靠,是我先問妳問題的。」
我看著妳誇大的表情,想了一下,還是決定這樣回答。
「那個,快打鐘了,我要回教室,同學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幹!」
妳罵了一句,像是被我的話給逗樂了,仰天大笑了起來,手依然插在牆上。
「哈哈,我敗給妳了,果真是資優班的乖小孩,怕老師罵吼,哈哈哈…」
而我腦中像是有個什麼,被妳這一句話給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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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我從沒想過會做的事,雖然在許多人眼裡這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翹了一個午休。
而在那個當下,我以為這只是我順著青春傲氣,而產生一個意外事件。
卻不知道,以這個意外為分界點,我的人生開始撕裂成兩半。
是的,不單單只是區分開,而是產生一個斷層,硬生生地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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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不睏啊,找我幹嘛?這裡不方便說話,換個地方吧。」
我已經忘記,那時候的我是怎麼樣能穩著自己又害怕又憤怒的心緒,
去想出,並說出,這麼一個自以為率性的答覆。
妳又挑了挑眉,而那時我私以為,妳那是為了掩飾驚訝而作的表情。
「操場?」
妳沒有用任何助詞,但看著我的眼神含有詢問的意味。
「嗯,走吧。」
我這麼回答,而妳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笑。
妳一直插著牆的手終是放了下來,卻在我還來不及反應以前,
就已握上了我的右手腕,然後妳右轉,半拉著我移動。
幾乎是在肌膚接觸的那一霎那,我就後悔了。
一股帶著電的麻痺感從妳冰涼的手握住的那塊皮膚往上傳導,我在想我大概臉紅了。
高二上,九月的天氣熱得要命,妳的手卻像是便利商店裡冷藏的飲料一樣,
不像妳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侵略刺骨…妳的手心有著的,是舒適微涼的溫度。
走了一段路,我能感覺到沿途一直有人對我投射好奇的目光,
不是因為在午休時間移動,這沒什麼,我們學校其實不大嚴。
目光的起因,是妳。
妳大概早已習慣了,畢竟妳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甚至不只在學校而已。
但我不一樣,那時候的我可是陌生人一個目光都可以讓我緊張到結巴。
原本為了爭一口氣,證明自己不是乖乖牌學生的勇氣,早已在這路上蒸發掉了。
妳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直到我們終於到達操場,妳鬆開手,
一屁股坐下來,坐姿卻一點也不豪邁,我還在心裡想,
妳是不是特別練過怎麼樣才能在坐下時坐得又快又美,
妳就開口疑惑地問:「哇靠,才走一段路妳就中暑了喔?」
我愣了幾秒,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臉紅得太明顯了,只好用我那萬年不變的藉口,
「喔,我身體太怕熱。」
也不盡然是謊言,我真的超怕熱,超討厭太陽,只是沒嚴重到會臉紅。
妳戲謔一笑看著我,「果然好學生身體也是特別虛弱。」
「我才不是好學生。」
「屁咧,只有好學生才會像妳這樣,連午休都不敢翹啦。」
「我現在人不是在這裡了,誰說我不敢啊?」
「那,妳會喝酒嘛?」
我看著妳從外套裡拿出一個保溫瓶,嚇了一跳,
原本完全看不出來妳外套裡有藏東西,妳一拿出來,單薄的身子顯得更像紙片。
明明心裡面還在震撼,妳居然敢直接拿酒裝進保溫瓶,嘴上卻又逞強,
「看不出來妳也會怕被抓嘛,還要拿別的東西裝,好弱。」
妳聽到我的評語,又挑了挑眉。我在那個當下已經發現那是妳的招牌表情,
「原來好學生嘴巴這麼強,很會嗆人嘛,看不出來。」妳笑笑轉開蓋子,
直接就喝了一大口,「我才不怕,是捨不得酒被沒收齁。」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妳,有些好奇。我沒喝過酒。
妳發現我的視線盯著妳,「幹嘛,想來幾口?」
「…嗯,妳介意嗎?」
明明是膽怯的,面對妳,卻又死鴨子嘴硬。
「老娘今天心情好,分妳點嚐嚐,雖然只是普通啤酒但也是要錢齁。」
我接了過來,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吞了一點下去,好苦。
酒一點也不好喝,我這麼想,餘光瞄到妳仍看著我,
「沒關係,盡量喝,我說OK就是OK,喝到爽吧妳。」
我一點也不想喝--但我沒有說出口,只是拼一口氣,把剩下的都喝光光了。
妳看著已經空了的瓶子,這是第一次,妳臉上直接出現驚訝的表情,
而不再是萬年不變的挑眉。
我還記得我喝完以後整個人都茫了,卻用右手撐著身後的地板,死活不肯認輸,
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關於自己是個從沒喝過酒的好學生這件事。
後來的事情,我們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要記不得了,
好像就是些妳百般幼稚的嗆聲吧,而我則是一遍遍反駁,說我才不是好學生。
很久以後,想起那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我印象最深刻的,
是我快昏倒又還想再裝沒事時,妳卻突然溫柔起來,用姐姐一般的語氣對我說,
「一個單純的乖乖女脾氣怎麼這麼倔啊,唉呀好了啦,肩膀借妳靠啦。」
我遲疑了一下,我們不知從何時起,兩個人已經靠得很近,
有172公分的妳高163公分的我快半顆頭,我必需仰視著妳。
那一瞬間,我看見的畫面,讓我直到現在都還無能遺忘--
妳靜下來,帶著淡淡微笑的神情,就像有著純白羽翼的天使一樣美好。
大概是看見我的不安吧,妳的手輕拍了一下我的頭,
「真的啦,妳休息一下,等等會放妳回去上課,別緊張。」
於是我像是得到應許一樣,不再矜持,把整顆頭的重量放在妳肩上,
初識的妳我,身子就那樣緊緊相依著,卻一點也不覺得哪裡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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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們的關係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卻,在那一個我起初以為是意外的日子之後,大幅躍進,變得親密無間。
那一天妳突然和我開口,所要問的那個問題,我其實記得,可當下的我沒有答案,
而,反正最後妳也沒有再問我一次,我也就沒有主動和妳提起。
後來想一想,我們關係的建立,就是在這樣的不坦承上而開始的吧。
妳不坦承為什麼突然找上我,不坦承妳早看穿我所有一切都是好面子都是逞強。
我也不坦承我記得妳的問題,不坦承我早就聽說妳這個人,不坦承我就是典型乖寶寶,
不坦承,在妳面前我有多不自在,每一句話幾乎都是違心之論。
如果最初,我就像過往的我一樣,給妳一個傻笑,承認自己是個好好學生,
那時的妳,也許會像妳對其他人一樣,覺得無趣,轉身就走。
所以妳知道嗎?儘管有好一段時間,和妳相處的我,總是壓抑自己,
但我從來不認為,當初的我應該做自己就好。
那些我為了待在妳身邊,而改變的一切,全是心甘情願。
就像我從不後悔,因為妳而經歷,這、我原本絕不可能踏上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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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俗語我早就聽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卻沒有人告訴我,赤與墨相融,將形成什麼。
在我們學校,資優班和非資優班的班級在教室分配上就已經特別私心,
資優班的區域就像是學校裡被孤立的小島,一般學生不會過來。
就連經過我們班級門口,要去上個廁所,都會被老師眼光伺候。
畢竟他們也有靠近他們那邊的廁所,要是特別路過,在老師眼中就是別有用心。
可是我在那時候,有個偷偷欣賞的別班女孩,小小隻可愛可愛的,為了看她,
我才會特意跑去一般班級的廁所,只為了能夠多看幾眼正在打掃那裡的她。
所以其實,我和妳本來是不會相遇的啊--要是我從未踏進妳的領域。
也因為如此,我一直堅信妳我之所以有開始,只是因為妳喝了酒發神經。
妳不可能知道我這個人,也不可能會是想認識我才搭理我。
所以隔天,在我又去看我有點喜歡的女孩時,我沒想過會和妳再接觸。
「欸,來看我喔?」
當我正漫步要回教室午休,手腕卻被妳握緊時,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我停下腳步,妳站在我的旁邊,又挑了挑眉。
我還來不及回應,妳就搶先開口,「午休一個人很無聊吧?我陪妳去操場吧。」
沒等我的回答,妳又拉著我,前往目的地了。
我故作無所謂,其實懊惱不已,不想再有第二次的叛逆。
妳也裝作看不出我不想翹課,想要我陪,卻又說成是我希望,妳配合。
我一開始只是從沒拒絕而已,然後漸漸遺忘起初我到那間廁所是為了看某個女孩,
而不是像後來,是為了等妳抓著我的手說,我們走吧。
操場上的我們都聊了什麼呢?妳還記得嗎,那些無意義的話語。
我也全忘了,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那時候的我不大說話,只是聽著認識很多人的妳講著整個學校的八卦。
一邊給我看他們的照片,說A男和B女在一起但最近劈腿了,
說C女懷了小孩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D男卻說想娶C女當現成老爸…
妳一邊說著,我大部分會盡力附和著,該笑的就笑,可悲的就露出同情的表情。
有時候我會恍神,妳便恥笑我,說我需不需要帶參考書來看。
有時候我會管不住嘴巴,說出可能有點奇怪但卻是真心的看法,
以為妳會不屑一顧,妳卻大聲讚好。
那樣不談心只談別人的事的日子,我還能負荷,唯一讓我覺得越線的只有一點。
看似不秀氣,甚至到粗魯的地步的妳,實際上,比一般女孩更喜歡肢體接觸。
從一開始抓著我的手,到後來甚至會牽起我的手,不是那種小女孩甩手的天真,
卻是一份堅定的緊握,我要扳開妳還會生氣的那種。
我以為面對妳這種看起來什麼怪事都幹的壞學生,
我可以坦白的說出,其實我喜歡女生,所以不要常常牽我摟我…
可直到我要開口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有多害怕妳不再這樣和我相處。
我好喜歡這種關係。
儘管我知道,我這是用所謂友情的名義,去汲取這虛假的甜蜜,
這樣不好。
卻,一錯再錯,耽溺在這一切裡不肯清醒。
赤與墨相容會有怎樣的未來?沒有人教我的道理,最後,人生經驗告訴我,
誰的顏色比較深,就會漸漸蓋過另一個。
於是,在世俗的眼裡,我慢慢地,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