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Novembre 5 - 27

作者: ShyLes (人家會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1-04 01:41:22
 
 「我一直以為你是大智若愚,看來你是天真的可以。」莫德雷盯著雪萊半晌,笑了出來
,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雪萊,你這回合令我失望了。」
 「我不可能放走我那可憐的小堂妹還有她那比她危險上一百倍的爪牙。」她將那疊報告
丟回桌面,站起身來,伸展她優雅帶著完美協調感的軀幹。
 「你的故事說的很逼真。不過,當然,既然我打定主意要拿到那位置,那麼這身分也很
快不會是個秘密。我那小奸小惡的妹妹,還真讓我想把她掐死,不過從小到大這念頭起過
這麼多次,我也願意再等一等,至於自由英國…」
 她聳聳肩,攤開她那與身形相比顯得有些厚實的掌,走到窗邊,對著雪萊從容的微笑。
 「我聽見風聲,那支狗急跳牆的可憐小游擊隊打算在十一月五日攻進倫敦。真是完美的
巧合,不是嗎,我要讓陸軍瞄準他們的隆隆炮火,做為慶祝我勝利的禮砲。
 去年我就是這麼說的吧,雪萊,我要終結那愚蠢老奶媽的火藥陰謀故事,讓這成為我的
節日。
 而明年此刻,我就要端坐在那王座上,接受全世界對我的臣服。」
 「所以,姑且不論你辦不辦的到這聽來鋌而走險的合約。你怎麼會覺得這樣的條件會打
動我?」
 逆著外頭隱約的路燈,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映著會議室裡的爐火,灼熱而充滿危險
,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與劇烈的壓迫感,幾乎讓人忘記呼吸。
 不,不能在這裡輕易認輸。她一踏進這裡,就沒有要妥協的打算。
 如果是平常的雪萊,必定會在這自信驕傲的表情之下退縮,可是想起還焦急地躲在宿舍
裡等待的亞歷山卓還有她那不知身在何處,陷入何種危險的老夥伴,她暗暗深吸了口氣,
緩慢的開口,腦中急速的思索著任何翻盤的可能。
 「你也了解我,瑪莉,我既不是會得意忘形的人,也不是個貪心鬼。這是個很合理的交
易,是的,你放他們兩個走,你可以把他們送到中美洲,巴拿馬什麼的。既然你在那裏有
關係,這應該不是件難事,我可以保證你這輩子不會再看到他們一眼。至於自由英國…我
想你低估他們的能力了。除了那支游擊隊,普利茅斯之獅,自由英國還掌握了大量的情報
與某些只有老天和他們自己才曉得的門路,他們的危險性,瑪莉,我想…」
 情勢被逆轉了過來,她望進那雙從容,像以往般等待獵物自行上鉤的黠慧雙眼,絕望地
發現自己的說詞絲毫無法撼動莫德雷半分。
 不過,當然,像她如此天生的談判者,即使動了心也絕不會表現出來,或許在她心底…
 雪萊絞盡腦汁的擠出拖延的詞彙。不願意放棄,心卻越來越冷,她隱隱約約明白,現在
除了向上帝祈求自己的腦中還能靈光閃現出什麼了不起的籌碼,否則恐怕是…
 恐怕是到了絕境了。
 突然一道突兀的,尖銳而巨大的聲響刮過他們耳膜,打斷雪萊的話語,她們同時警戒地
望向窗外,只聽得一道女聲透過廣播系統,在街道之間響起。
 那是道十分好聽迷人的聲音,優雅但不矯飾的咬字,清透且起伏有致的聲音,溫柔卻帶
著激昂的語氣,即使廣播系統的音質並不好,那聲線裡的溫柔情感仍能直接強力地透進耳
膜。
 「各位親愛的人民晚安,我們是自由英國。
 抱歉我們一再破壞你納稅建立的廣播系統。更抱歉打擾各位的休息時間,我們知道你為
了艱困的生活,每天都必須賣力辛苦的工作,回到家中都已經疲憊不堪,無暇顧及其他事
物。
 但在這關鍵的時刻,我們仍然想占用你一點點時間,來討論關於我們現在的生活。
 你覺得自己活著嗎?或者只是行屍走肉?
 你覺得自己的生活毫無問題嗎?或者與我們,一樣發現有些事情正錯的離譜?
 你感到安全與穩定嗎?或者與我們一樣,在夜深人靜之時,即便已經精疲力竭,仍為了
自己與國家的未來感到難以安睡?
 我們的國家,我們生活的土地,我們熱愛的英格蘭,正面臨一些問題。
 我們的政府以德美的侵犯來恐嚇我們,一方面卻在地球的另一端大舉殖民,將我們的富
饒建立在另外一群人的痛苦之上。他們讓我們感到恐懼,讓我們只能依賴他們,讓他們的
聲音成為我們的聲音而我們變得沉默不語。這個社會變的更不公平,而我們卻只能蒙蔽著
眼睛,假裝沒看見那些不事生產卻坐擁千金的當權者以及貧病交迫,卻別無選擇只能每日
繼續出賣廉價勞力的貧民們,只因為我們現在的生活還過得去。
 我們的親人或甚至我們自己都有可能隨時被抓走,我們的權利隨時有可能被剝奪,我們
的思想隨時可能被限制扭曲,而你辛苦地為了下一秒的呼吸活著,忘記我們曾經能夠抬頭
挺胸地走在街道上,忘記我們曾經能夠暢所欲言,忘記我們曾經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各位,所謂的自由,所謂真正的自由,不是政府想給就給,想剝奪就剝奪的自由。
 但是今晚,我們不討論這個。這些問題,我們已經在去年此刻,透過一樣的廣播,告訴
你這些事情。
 我們只想問,你是否也察覺到,的確有些事情不對勁,而過了一年,錯誤仍然沒有停止
它的發生?
 你是否覺得,心中還有一個角落,那個角落裡我們記得過去自由的生活,記得正直與善
良,正義與公平,羞愧與同情?
 你是否也如同我們一樣,對這個政府,這個國家,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感到不滿?
 你是否已經明白,繼續沉默不能為這國家帶來生機?
 各位,去年我們希望能和你一起覺醒,希望你能夠睜開眼睛,親眼看見你周遭的不公不
義,是的,如果你仍然跟我們一樣,渴求著自由,心底仍有把公平正義的尺,而太多事情
已經遠遠超越那把尺的刻度。
 如果你也睜開眼睛看見世界的扭曲,如果你也聽到了心底的怒吼。
 如果你也想奪回屬於你的生活,奪回你的聲音與天空,奪回自由與夢想,奪回身為人的
尊嚴。
 那麼我們要告訴你,你並不孤單。
 站起來,親愛的同胞們,不要寄望奇蹟的出現,不要仰仗著英雄的指引,讓我們,做自
己的英雄,自己捍衛自己的權利。
 自由從不是上天突然的恩惠。而公平與正義,從來不會是既得利益者的信仰,也不足以
成保護弱者的盾牌,只有我們挺身而出,公平正義才有被伸張的可能。
 各位,今年的十一月五日,讓我們走上街道,讓政府聽見我們的聲音,讓我們再一次成
為國家的主人。
 人民擁有力量,人民擁有這個國家。是的,我們相信你,我們相信人民的力量。
 你,不要躲避自己的責任,是你,決定這個國家要變成什麼樣貌。
 你的意志越堅定,你的力量就越強大。越多的人們覺醒,獨裁者就越是懼怕。不要小看
自己,讓我們站起來,團結一致,做自己的主人,做自己的救星。
 相反的,如果你們繼續保持沉默。那麼各位,我們的存在就毫無意義,因為自由民主不
再是個普世價值,因為我們的行為只是在破壞你們對服從空白的生活的渴望。那麼我們將
銷聲匿跡,繼續與你們生活在這國家,這個獨裁者統治,權力鬥爭不斷上演,人民只被拿
來當作籌碼與奴僕的國家。
 但只要你願意站出來,表達對自由公義的追求,我們就會奮戰到最後一刻。這是我們對
你的承諾。
 我們是自由英國,我們並非要在此向你宣告我們有多強大。
 我們沒有摧毀性的武器,沒有源源不絕的資源,沒有華麗的遠景與支票。但更好的是,
我們擁有一支巨大的軍隊,是的,我們擁有你,讓我們一起為了夢想中自由公義的未來挺
身戰鬥,讓夢想實踐在你腳底下。
 只有你願意為自己站出來,革命才有可能成功。
 此外,我們也要告誡任何企圖繼續以洗腦教育愚弄人民,繼續以恐懼奪走人民自由的集
權者們,放棄你們重啟議會,藉以蒙蔽視聽,恢復極權統治的計謀。同時,真正開放全面
的民主選舉,建立溝通的管道,聽從人民的命令。否則你們只會引起更多的憤怒,我們將
讓你們看見人民的覺醒,以及行惡的代價,我們要求代價,我們絕不寬容。
 同時我們也要呼籲基層的軍人與警察們,不要拿槍對著你的同胞。我們,作為人民的聲
音,命令你們履行人民公僕的義務,保衛人民。如果你們執意為虎作倀,以武力威嚇自己
的同胞,你們將會被歸為獨裁者的朋黨,歷史將會判你們有罪,而我們絕不忘記,絕不原
諒。
 我們是自由英國,十一月五日,後天,國會廣場上,讓我們一起回復這國家往日的榮光
,再度燃起自由的希望。」
 就和出現一樣的突然,句點落下,外頭又瞬間恢復一片寧靜,他們彷若從一場夢中醒來
,會議室裡的爐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入了夜的空盪房裡便的陰暗而帶著寒意。
 即便是雪萊,或是更善於鼓動人心的莫德雷,都必須承認,這是個非常成功的演說。成
功之處不只在於其溫柔有力的呼喚,更在於其發生的猝不及防。
 莫德雷此刻的心底應該痛的像是被自己搬的石頭砸到腳。她修復並且接管,以為能成為
自己一大利器的監視廣播系統,竟在不知不覺之中再度被破壞滲透,敵人甚至將這利器使
用的比自己還好。
 而她刻意助長的民怨,反過來變成自由英國成功的最大關鍵了。
 是的,雪萊毫不懷疑,這短短的演說會讓一群為數不少的人們站上街頭。而不管現在是
否及時戒嚴
 現下,也只有她,將軍權一把抓在手裡的她,才有能力下令鎮壓。
 一旦被軍隊鎮壓的不是游擊隊,而是大量的人民,那麼場面就難以收拾了。不管結果成
功或失敗,都會對她理想的統治藍圖造成一定的衝擊,莫德雷等於是將自己陷於不義。
 突然之間,原本已經勢不可擋的奪權行動,變成兩難。
 做,與不做,成了個問題。
 短短幾分鐘的演說,已經足以將莫德雷精心策劃許久的十一月五日毀掉一半。
 在自由英國出動一兵一卒之前,甚至在她們來的及對這組織有一點點稍微了解之前。
 的確是場精采的演說。她撫著自己還因為那股無以名之的激動而快速跳動的心臟,忍耐
著房內的寒冷與晦暗,安靜等待著莫德雷出招。
 「我改變心意了。」
 演說結束,街道上又恢復原本的寧靜,但她們心知肚明,高級住宅區的寧靜不能代表什
麼,此刻倫敦大部分的區域…恐怕已經蠢蠢欲動。
 莫德雷緩慢地轉過頭來看著雪萊,一片漆黑的寂靜之中,她面無表情,眼底卻彷彿燃燒
著來自地獄的火焰,語氣輕但冷得讓人心底發寒。
 「我受夠這嗡嗡作響的蒼蠅了。」
 「你剛剛提的那個交易。成交。」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追問你為何會知道關於我的那個小故事,還有自由英國的首領
是誰。」莫德雷優雅地坐回主位上,翹起二郎腿,仰望著還站在原地的雪萊,語調又恢復
以往的從容,看似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掃過她臉的眼神卻鋒利逼人。
 「你不會背叛我吧。」
 方才如暴雨來襲,巨浪滔天的海面,此刻再度風平浪靜。雪萊靜靜凝視那雙在黑暗中幾
乎看不見底的瞳孔,過了半晌才笑了起來。
 不重不輕的笑聲在室內傳開,她倏地抄起莫德雷擱在一旁的拆信刀,反手一晃,來不及
反應過來,刀鋒已經深深的插進桌面。
 那把銀製的拆信刀在黑暗中閃爍著輝芒,刀刃本身並不鋒利,卻正中那疊報告上,伊斯
頓遙望遠方的臉。
 那個輕易奪走父親生命,也輕易擁有伊莉莎白的男人。
 「我想要的一切都在這裡了。」雪萊傾身貼近莫德雷耳際,看不清神情,輕柔的語氣卻
很清晰。「還有什麼理由要背叛你?」
 「我真是愛死你了。」莫德雷眼底閃過瞬間地詫異,立刻跟著笑了起來,略低的嗓音帶
著一股甜膩的血腥,眼神閃爍著曖昧的光芒。「親愛的雪萊,這是我第一次,慶幸你不是
我的敵人。」
 「既然你的決心如此強烈…」她溫柔厚實的掌撫過雪萊的臉龐,薄但粗糙的繭帶來一陣
異感。「十一月五日,勝利紀念日的授勳典禮上,當伊斯頓親手為你別上勳章的那刻,就
會是他的死期。」
 刺殺?
 好個陰狠的一石二鳥之計,真要成功了,就是伊斯頓與自己共赴黃泉,莫德雷接下來才
真能覺得除去背上的芒刺,安心拓張她的野心吧。
 何況,眼看著她參與的天騎兵計畫將告成功,過去一年下來也訓練了一批擁有相當戰力
的飛行員,利用價值大概也就此為止了吧。
 果然只是一條賤命哪。不,狡兔死,走狗烹,不過人之常情,她又怎麼會傻的對莫德雷
有所期待?
 「是的。只要我確定李維和亞歷山卓平安抵達大西洋的另一端。」她閉了閉眼,果決地
開口。 「伊斯頓的血將會成為我胸口最光榮的徽章。在十一月五日那一天。」
 「即使明白,這樣的刺殺行動會為你帶來殺身之禍?」
 「當然。我會為此而死。」雪萊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勾起嘴角,第一次對莫德雷露出
挑釁的笑,彷彿自己才是這場遊戲裡的贏家。
 「而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深夜十一點,早已過了宵禁的時間,此刻在街上的,除了帶隊前往工廠換班的工人們,
就只有四處巡邏的秘密警察,還有一輛掛著軍用車牌,沒人敢攔阻盤查的汽車。
 在莫德雷中將的住所待了好一陣子,一向戮力從公的貝德中校驅車回到住處,短暫的停
留,提著一只文件箱出門,在樓下的福利處買了一些食物之後,又開著那台車匆忙前往基
地。
 畢竟身為女王人馬,被召到宅裡商討大事也十分常見。今晚,除了中校不常開車代步之
外,一切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雪萊安靜地對著正門口站衛哨,認出車牌號碼而對她行了個舉手禮的士兵點點頭,直接
將車子開進基地。
 身為天騎兵計畫執行的重要基地,理論上任何人車出入都該受到嚴密的盤查,只不過,
身為基地裡權力最大的人,過往的紀錄又良好幾無缺陷,略過這麼一點例行公事也沒什麼
奇怪。
 是的,既然不用接受盤查,就代表著,雪萊進出基地不會留下任何紀錄。
 此刻她就利用這點小漏洞,迅速在停車場換了一輛民用車,從另一個側門口出了基地。
 「嘿,可以出來了。」她平穩的拐過燈光微弱,空蕩清冷的街角,輕聲對著後座說道。
 只見一顆頭從後座底下竄了出來,有些歪斜著,探到雪萊頸邊。「你剛才在福利站門口
,和那小弟說了什麼?」
 「小女生什麼時候疑心病也這麼重了?」雪萊詫異的偏頭看著亞歷山卓閃爍慧黠光芒的
大眼。她的確是在福利站門口交代比利小弟一些事,但那短暫而隱密的一會兒怎麼會被看
出來?
 「只是讓他知道李維沒事,順便問問哪裡有銀蓮花罷了。」
 「這個時節哪會有銀蓮花嘛。」亞歷山卓眨眨眼,微微笑著,顯然在雪萊回來之後安心
不少。
 如此鎮定的神色,不只因為天生寧和的氣質,大概也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不管橫亙在未來的是什麼樣的艱險未知,都要與那個人一起的覺悟。
 「我也是這麼想,這樣真的有點強人所難對不對?」雪萊不捨但安心地想著,一邊認路
,流利的打著方向盤,忍不住跟著露出今晚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跟著搭話。
 「對啊。」亞歷山卓聳聳肩,溫柔的聲線起伏著,一派談天的語氣。「銀蓮花我不知道
。不過,L114區,靠近市郊的地方倒是有棟紅磚大宅,裏頭有個溫室,我想那是整個倫敦
極少數的溫室之一。」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她忍不住揚起聲調,微微瞪大眼。
 「小小鳥告訴我的。」亞歷山卓轉了轉澄澈的眼珠,笑的俏皮但和煦。
 「小孩子學壞果然很快。」雪萊悻悻然地乾笑一聲,伸手揉了揉那頭柔順燦爛的金髮,
車子流暢駛進另一個街區,約定好的地點就在眼前。
 看著安全部大樓旁漆黑的停車場入口,雪萊斂去笑容,放慢了車速。
 「亞歷山卓.恩斯特。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否真的做好準備…面對往後的艱險?這
是最後回頭的機會噢。」
 那可不像是你過去那樣沒有自由卻安逸平順的日子哪。她不知該怎麼把那樣的話說出口
,也明白自己沒有立場質疑亞歷山卓的決心。
 是的,比起膽怯的自己,眼前的女孩柔弱卻堅韌無比,那單薄的軀體裡蘊藏超乎常人的
勇氣。
 會這樣看似無私的幫助她們,其實也不過是基於雪萊自己的私心。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她多麼羨慕亞歷山卓能這樣單純而平穩的長大,保有寧和安定的性情與乾淨而勇敢的心靈

 「對的。」亞歷山卓輕聲開口,微光之中,那張端正的容顏似乎突然之間看來有種遠超
乎她年紀之外,神聖的淡然。
 「要我拋棄姓名都願意。」
 李維那傢伙,真是太好狗運。
 雪萊微笑起來,將車開進安全部後方的空地裡。隱密的停車場中,已經有幾個人等在那
裏。
 畢竟該佩服莫德雷,她是個胸襟寬闊,不會耍小手段的大人物。
 這樣寬闊的空地沒有太多地方可供埋伏,而夜視能力極佳的雪萊也沒看見周遭有任何動
靜,她謹慎的摸了摸懷裡的配槍,讓亞歷山卓在車上等,獨自下車,走向那群人。
 「跟約定好的一樣?」雪萊壓低了聲音,短促的開口。
 「是,但途中發生什麼事我們不負責。」其中一名男子冷淡且粗魯開口,將李維頭上的
罩子掀開,一把推往雪萊的方向。
 「人在這裡,你們自己得想辦法到多佛,還有,中將要你把握時間。」
 
 雪萊草草點了個頭,急忙扶住看起來憔悴虛弱,步伐踉蹌的李維往車子走去,一邊檢查
她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外傷。
 即使不是醫生,都能看的出來情況看來不太樂觀,她們還是拖了點時間。李維顯然被用
了刑,手臂和臉上都有幾道外傷,血液暈染了她背部大片的衣料,直到確認她的傷口已經
停止流血後,雪萊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不過短短二十四小時,李維看來憔悴枯槁許多,在雪萊碰觸到她傷口時發出模糊的呻吟
聲,意識與動作都變得遲鈍,對比平常那個機靈聰敏,銳利的像根針的李維,此刻的她更
是脆弱的令人心疼。
 「天啊,我可不想再讓你載一次。」連路都走不穩的李維,倚在雪萊身上,遠遠的看見
那台車,用勉強但誇張的語氣驚叫出聲。
 這傢伙,傷成這樣,倒還有心情與力氣瞎扯淡。
 「謝謝你喔。」雪萊沒好氣的瞟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卻沒有絲毫放鬆支撐李維的力
道。「不過,接下來這趟新的冒險,有新的夥伴幫你開車,開心吧?」
 李維轉頭,這才發現已經端坐在駕駛座上,安靜盯著自己的亞歷山卓,那驚愕的表情太
過可愛,讓雪萊忍不住笑了出來。
 「科隆,巴拿馬。親愛的夥計,沒問題吧?」
 不,看李維這模樣,問題大概不小。但時至今日,除了期望他們能堅強起來,互相扶持
,度過遙遠的航程,雪萊也已經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你呢?」黑暗中,李維消化一塊大餅般頓了幾秒,困難地皺起眉頭望著她,那雙平時
深灰色的溫暖眼睛此刻看來多疑而擔憂。
 她乾笑一聲。「我?委屈點,走路回家囉。」
 「雪萊,你到底和莫德雷做了什麼約定?」從方才看見亞歷山卓開始,李維的神智又恢
復警醒,表情嚴厲,顯然不接受雪萊的搪塞。
 「那不重要。」
 雪萊撇過視線,只是微笑著,打開副駕駛座車門,輕輕將身軀軟弱的李維推進車內,看
著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輕輕將食指放在唇上比出禁聲的手勢。
 「擔心是溫柔的詛咒。李維,你已經做的太多,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我可一直都是你
最信賴的夥伴,不是嗎?」
 「而我交代你的任務,你還沒好好完成呢。」她彎起眉眼,低下身看了車內的亞歷山卓
一眼,露出安撫的微笑。「這是長官的命令。」
 「我。」罕見的,李維瞥了亞歷山卓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痛的皺起眉頭縮起肩膀
,而那嚴厲的表情裡竟然帶著為難與遲疑。
 「不要鬧了,外頭很危險的。你們都該回到你們該回去的地方。尤其是你,亞歷山卓,
你這樣只會使我為難。」
 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對著一個冒著極大危險也要來搭救你的人?
 雪萊忍不住皺眉,看著攤在副駕駛座上,痛苦地緊閉著眼,似乎睏倦已極的李維。
 ...不,這女人是在逃避。
 如果她真心覺得亞歷山卓是個累贅,而自己會受到這般折磨是被亞歷山卓所拖累,她大
可以理直氣壯地開口,而不是像這樣心虛的不敢直視對方。
 呵,還真沒看過李維心虛。
 「不要太看不起人了。即使你不願承認自己的退縮,也不該以這樣的藉口敷衍我。」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替李維的唐突圓場,坐在一旁的亞歷山卓已經傾身瞪大一雙藍眼睛,
帶著怒氣開口。
 「如果你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下車,現在。我再也不願只是你的累贅。或許我還不夠勇
敢強壯到能挺身而出對抗這一切,但我再也不要一動不動地,任憑他們決定我的未來,即
使是你。」
 然後她頓了一秒,放輕了音量,那帶著濕氣的聲調與全心全意的灼熱視線卻令人迴避不
開。
 「李維,此刻坐在你旁邊的,不是什麼該死的尊貴公主,也不是個只要你保護的小女生

 此刻坐在你身邊的,不過是一個想要保護你,和你一起面對困難的人。」
 「跟我一起走吧?這是我對你一生一次的請求了。」
 寂靜與微光之中,世界似乎只容得下她倆的凝視,不再需要多餘的字句。
 「那麼,我們就要出發了。」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的李維才有些遲緩地轉頭,輕咳
一聲,以虛弱的語調開口,臉上又掛回平時從容地微笑。
 雪萊定定地看著她們倆堅定而散發光彩的神情,視著最後一次將她們的模樣深深烙進心
底,頓了一秒,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李維,你會後悔嗎?」
 「即使就結果與過程來說,我一直走在歧路上,犯了太窩錯誤…但如果一切重來,我還
是會選擇做出一樣的事。無論如何,我要永遠站在弱者那一邊,不為別人,只為了我自己
。」李維虛弱但幾無遲疑的說著,有些痛苦地摸了下腰側的傷。
 「雪萊,我走之後,你一切要多保重…不要忘記,你問我的那句話。」
 「我們後會有期。」然後她困難的傾身,遲緩但用力地抱住雪萊,微弱的氣息噴在她脖
頸上,帶著脆弱的溼度。
 「謝謝你做的這一切。」
 「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道謝。」
 雪萊笑了,沒說再見,只是最後一次看了她們倆一眼,輕輕地關上車門,目送汽車在黑
暗之中離去。
 「後會有期。」最後車子離去前,李維還吃力地轉頭望著她,堅持重複了一次。
 十一月的半夜冷不過孤單的滋味,現在連李維都要離開了。
 她緩緩往空地的出口走去,一邊從懷中掏出那懷錶,失神的盯著那上頭刻的字句,黑暗
之中看不清楚那行字,但那表蓋上的鏤刻與內側的獅子紋章早就清楚印在她腦中。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
 李維或許太過清楚凝視深淵的暈眩感才會那樣擔憂的望著她吧。而伊莉莎白,又是懷著
什麼樣的心情,才會把這懷錶當成幸運物送給自己呢?
 被深淵凝視著的自己。
 總是在每個當下過去之後,她以為自己已經能夠看的夠清明而踏出最正確的腳步,回頭
才發現自己仍是那個軟弱缺乏主見,被廉價情感驅使著卻總是落空的失敗者。
 或許她永遠不可能足夠謹慎,而或許她早已踏空踩錯,陷落進那深淵之中。
 是的,是的。她輕輕將懷錶收進口袋裡,邁開大步,加速離開。
 那告別太過溫馨而哀愁,以致她都瞬間要忘記,自己還有一些任務要做了。如果一切順
利,天亮之前,自由英國的首領就要栽在她的手裡。
 而她有預感,這一切將會順利的幾近邪惡。
 走出那片空地,外頭的街道仍是一片寂靜空蕩,十一月的夜晚清冷帶著濕氣,薄霧覆蓋
整個城市,什麼都難以看清。
 她心事重重的低頭走著,卻在下個轉角猛然被一台與她一樣違反宵禁的黑色汽車跟上。
 「有這榮幸送您一程嗎,小姐?」
 心頭猛然一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車窗已經降下,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轉頭一望,在深夜裡好整以暇地坐在車內,笑咪咪的看著她的,赫然正是今晚被她以拆
信刀一把插在照片上的殺父仇人,伊斯頓。
[附註]
呃,不管是莫德雷或是自由英國的演說,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所以...就,很沒說服力
...就是,我只是想說雖然那怎麼看都糟的比不上任何一場演說,但我已經盡力了,請大
家海涵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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