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瘋子一樣坐在車上大哭，
我不是要丟她一個人在餐廳裡，但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停下來，
連為什麼哭成這樣我都說不出來。
她說不再回來的時候，心裡就像是鋼筋狠狠被敲斷一樣，
從位子上往外走，心每跳一下都在崩塌，滾滾下的碎石連帶拖垮了工作上的壓力，
那些我以為再撐一下子就能渡過的壓力少了一個名義支撐，
洶湧的，破壞了淚腺的水匣，
我要怎麼跟她說，好幾個日夜我根本撐不下去，
少了她在我的身邊我的那些能幹都只是假裝，
怕她回來的時候位子上坐了另一個她無法共事的人我才這麼一直撐著，
我要怎麼跟她說，她的一句話讓我這一年多像笨蛋一樣……
後照鏡裡滿臉通紅的淚包更像個笨蛋，
車窗被敲響，她站在副駕的外面遮住了那一側的光，臉上的表情和慶功宴那晚一模一樣。
我解開車鎖讓她進來，她先是看著我，然後丟了一包溫熱的紙袋過來。
「先把妳的午餐吃了我們再談。」
我大口呼吸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就連捧著紙袋的手都在抖，
紙袋裡是一份全新的肉醬麵，香氣在車子裡散開，我只覺得精疲力盡，
滿滿的鹹味壟斷了味蕾，我吃不下。
看我把餐盒收進袋子裡，她問，「怎麼了？口味變了嗎？」
我搖搖頭，依著折線將紙袋用回原來的樣子，放下遮陽板，
鏡子裡的人已經沒辦法整理了，我洩氣的趴在方向盤上想著下午要怎麼見人。
大概是我散發出太過絕望的氣息，又珣不用問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她倒是很豁達，伸手過來揉揉我的肩膀，「不想見人就翹班吧。」
我也很想，「下午有重要的會。」
才說出口，濃厚的鼻音讓我更想躲起來，
反正都這樣了，我打開一縫車窗讓空氣進來，然後轉頭看著她，
「我甚至連妳為什麼休長假都不知道。」
她宣布那個決定之前什麼都沒有說，那個晚上也沒有解釋，
我太習慣讓又珣去主宰，所以我從來不問，
如果早知道她最後的決定是這樣，我想那時候我會試著讓結局不一樣。
會吧，會吧？
「好啦，沒那麼難看不要在意了。」又珣折了一張衛生紙整理我的妝，
等她滿意也到了我該回公司的時間，我在她說的路口放她下車，
下車前，她指指後座那盒沒動過的肉醬麵，「吃了再去開會知道嗎？」
我點點頭，又珣開了門在車外看著我，「晚上一起吃飯。」
不等我回答，她關上門退到人行道上，喇叭的催促聲不斷推來，我只能跟著車流離開。
下午的年度會議一向都是戰火連綿，我坐在那裡，好睏，
不間斷的哈欠在我的眼前開花，亂七八糟的人一直拿亂七八糟的問題丟我，
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七個小時的會議跟往年比起來算是進步很多，
回到辦公室裡，等我的只有那一盒肉醬麵。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急忙打給又珣，聽著外頭人潮漸漸散去的聲音一陣忐忑，
電話響兩聲就被接起，她那邊很安靜，靜的她低低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累了吧，累了就先回家休息吧。」
我們很快的結束了這一通睽違一年多的通話，
螢幕暗下之後我打開餐盒開始吃這一頓遲了很久的午餐，
窗外是正在歸家的燈火，讓我覺得寂寞的光線裡我不禁想，
如果那時候我就知道她的決定，我真的有勇氣去改變嗎？
這個問題一直到回到家都沒有答案，
電梯開門，我倚在角落裡懶懶的不想動，時間到了電梯門又遮住了出口，
我沒有阻止，我只想靜靜的靠一下，
電梯門又開了，偷跑出去的光照著電梯外的她，
又珣無奈的看著我，按著電梯的手沒有放，
「林瑞喬，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