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好大的雨,剛好落在醒不過來的夢裡,
原來不被原諒的人,一直是我自己。
(八)
後來的後來,除了R之外,極少數的朋友和我維持著斷斷續續的書信往來。
不過那些,最終都沈寂在人與人間的相互錯待。
除了J,幾乎沒有人知道我和R的往來。
但是,所有的文字都比不上R的母親在R過世五年後沿著書信上的地址和高中畢
業紀念冊後面條列堆裡的電話號碼,輾轉找到我。
聽到R母親口中說出R名字的那刻,
所有情緒,都在一瞬間爆裂開來。
R走掉的那個暑假,我整整流了兩個月無聲的眼淚,醒來想到就哭,哭累了就睡。
後來仔細想想,我的眼淚,該是替R那幾乎就將接近幸福的人生流淌而下的吧。
那年冬季,我和R騎著向學姐友人借來破爛的小50,迷路般地在高雄街道亂竄,
忘記花了多久時間,我們終於到達西子灣。當然,愣頭愣腦的我倆,怎麼都不屬
於肩並肩坐在堤岸邊看夕陽的那個類群。(我們當時只是很戲謔的說,應該沿路
一腳一對踢下去,如此一來,底下的消波塊便會是“兩個蘿蔔一個坑”)
在海浪沖刷個不停的沙灘,他寫著他心中的名字,而我寫著我的,然後我們對著
浪濤大喊,笑著說以後要交很多很多個,女朋友。
其實就算到了現在,我還是一直會想起那個在我還覺得啤酒很苦很難喝的年紀,
那小子就大剌剌穿著制服頂著榜首光環跑去買啤酒的樣子。還有,在大雨中陪著
發高燒卻又拗著要打籃球的我的,R。
『C的書,就是那時我在高雄買的。』而我也曾在那時動了另個遠離的念頭。
逃得遠遠的,逃到天崖海角那種。
『你居然,留我獨自在台北,卻想要轉學到島的另一端。』這是那個夜裡,我聽
到你唯一的怨懟。
在那個過去的後來,R過世的那個夏天,我把自己買來C的那本書,在空白的地
方寫滿了或稱為註記或名為想念的文字,寄給了你。
那也是,在後來你退還我所有(我寫的)書信之後,唯一沒有還我的東西。
然而,如同長大後我們常常聽說的那些很玄的說法:為了自我保護或是其他更重
要的理由,記憶會自行選擇所要的片段,儲存。也就是說,或許(可能也就只是
或許),其實書也包含在被退件的行李之中,隨著那陣失心瘋都化成ㄧ片片的碎
紙然後飛散在風中也說不定。
然後你,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