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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小貓取名「滅火器」,流浪時牠總在滅火器週遭徘徊,
這名字拗口,叫了一陣子就變成「小器」。
小橘子貓小器,感覺像是一個小小的容器,
協助憂傷的人類裝載一點點的悲哀,
也只需要一點點愉快,摸摸或者罐罐,小器就可以有滿溢的快樂。
天氣好的時候小器趴在書桌上午睡,
太陽斜斜曬進來,不遠處有以底片盒為核心的玻璃宇宙,
生命與死亡,就是一個指尖的距離。
學姊獨居在那間兩房兩廳一儲藏室的四樓公寓,
從早到晚收著一件又一件的貨品,
床鋪抵達的那天,洗過的被單還來不及乾,
她打開睡袋睡在嶄新的彈簧床上。
另一件嶄新的米色沙發抵達了,茶几抵達了,地毯抵達了,
接著是飄洋過海的,幾年的歲月只篩成十幾大箱貨品,
餘下不到一百本的書籍,至少有一半的物品屬於小莫,
未拆開的箱子,在學姊的家中成為一道堅實的牆。
下班後我會帶一些食物過去,可能是她唯一好好吃的一餐,
在她困坐牆內的焦慮中,我能做的只是遞進一杯熱茶。
儘管困難,她把用慣的木頭餐桌也帶回來了,
大約可以容納六至八個人的大桌子,
從熟悉的用品中,她漸漸建立起新的生活模式,
也可以接一點簡單的案子,重拾翻譯工作。
木桌上有兩個深深的白印子,熱度造成的,
學姊會把早晨的熱咖啡放上其中一個白印,
像是記號一樣,似乎每張桌子本來就該有這樣的放置指示。
桌上有用燕尾夾夾好的原稿,鉛筆,英漢辭典,各種參考書,
而桌子對面的另一抹白印子,也就空置在那裡,成為一個無法填上的缺口。
箱子拆除工程緩慢進行,學姊的家也漸漸就定位,
學姊在客廳旁的餐桌上工作,我也不過問那個空出來的房間。
有個晚上我站在學姊家的前陽台抽菸,沒注意到裡頭細微的打字聲已經停了,
在她靠近之前,我常常先意識到的是她身上的香味。
「夏天快到了吧。」學姊說,「要不要回學校看看?」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答。
天空深濃,隱隱可以看到雲層後的月光,
如果在寬廣的草地上等待,是不是能夠看得見星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