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呦，葉太太也來看牙嗎?｣
診間外頭傳來中年女性略高的聲音，大概不外是婦女間的正常問候，正低頭書寫著病歷
的S沒什麼多想，下一秒卻聽見熟悉的聲音輕輕傳來，明明工作是保險業務的中年女子，
聲音卻一點也不強勢俐落，愣住的時候語氣帶著明顯的靦腆。
｢對，對啊，最近，那個牙齦有點發炎不舒服。｣
真可愛。S豎起耳朵聽接收外面的訊號，一邊忍不住微笑，偷偷轉頭，外面候診區上，
｢葉太太｣穿著整齊的套裝，正襟危坐著，手指以一種無措的方式抓著文件，對於說謊似
乎仍然很不熟練的，不停眨眼。
這樣真的拉的到保險嗎?她輕聲笑了起來。R就是這樣，有的時候老實固執到莫名其妙，
像是明明可以去裏頭的休息室等自己下班，R就偏要乖乖坐在外面等，說是給人看見不好
，好像以為助理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我不是什麼太太啦…｣然後意外地，她聽見R小小聲的嘟囊，用沒打算讓人聽清的音
量，像個孩子一樣(還加上孩子氣的語助詞)，壞習慣。
R不喜歡抱怨，即使在自己面前也常這樣，有什麼不開心也不說清楚，再追問就閉嘴不
講了，總是要勸哄半天，各方推敲，才能勉強得到她的想法。
明明會惹的R這樣小聲抱怨的事，都一定是已經讓R覺得困擾的事了，有的時候真是堅強
倔強的太死硬不可愛。
傷腦筋。
S一直都知道，R不是那麼勇敢的人，比起堅持自己，R總更希望不要引人注意，可以忍
耐的事，忍過去也就算了。
即使被叫太太會覺得奇怪不喜歡，但比起掀起新的話題重談舊事，R一定是寧可就這樣
帶過的。
可是S也不喜歡啊。S並不是很有企圖心或者好面子的人，卻也會有佔有慾。總是在這樣
的時候，R隱諱的態度有時候會讓S小小的在意，但是S明白，R願意對自己坦承，兩個人還
能有這樣的緣分在一塊，已經是最幸運最幸運的事了。
何況這樣小小的在意說出口未免不成熟，只是給人製造困擾罷。只要R在兩人獨處時能
好好愛著自己就好了。S默默想著，吸了口氣，提筆繼續把病歷寫完。
｢寬正最近數學進步很多哦?是有送去補習嗎?｣外頭的談話還繼續，看來這個病人是弟
弟同學的媽媽。S心底思忖，是那種很重視小孩成績，連其他同學考的怎麼樣都會一併注
意的母親。
｢哦，可能是有家教。｣R含糊了起來，大概是不太喜歡兒子同學的媽媽，也或者只是
不喜歡這個話題。
｢家教?哪裡請的?大學生嗎?｣
然後是R的一陣意味不明的傻笑，平常總是理性自制到像台機器的R，到了這種不知該怎
麼處理的時候就會當機。
好像該解圍一下。S好氣又好笑地清了清喉嚨，闔上病歷，一派正經地朝外頭喊了聲王
小姐裡面請，留下R一個人坐在外面，伸展痠痛的筋骨，開始看起今晚最後一個病人。
對於先前那段婚姻，R並不提起，S也就不問，只知道是很年輕就離的婚，沒再往來，兩
個孩子也改從母姓，只是難免仍然會被叫太太。
說起來，R長的也的確是一副良家婦女的樣子，表情更常常是溫柔帶點傻氣，比起身上
那套俐落的套裝和胸前掛著的保險公司識別證，可能還是圍裙比較適合一些…如果這麼告
訴R，她一定會皺起眉頭，正經八百的困擾一番吧。
我可是很堅強很認真的。可以想像R會迅速這麼反駁。
而且，而且我的業績也沒有不好啊!接著用心虛的語氣開口，眼睛瞟向旁邊。
欸，你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太軟弱，客人會不相信我啊。然後越想越不對勁，幾分鐘之
後終於沉不住氣的問道。一定會這樣吧。
怎麼會這麼有畫面?
｢笑什麼…｣偷笑被聽見，原本正專心開車的R有些困惑的轉頭打量一下自己，語氣像
平常那樣輕柔，卻因為語調裡的起伏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讓S的心軟成一片。
｢哦，其實診所最近收支有點打不平。｣
｢嗯?｣R馬上被嚇到的樣子倒抽一口氣轉過頭來瞪著她，一雙睜大的眼似乎在質問她
遇到這種事怎麼還笑得出來是不是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所以我在想，我這家教是不是該收鐘點費貼補一下才對。｣看著R入戲的模樣，S忍不
住笑瞇了眼，好溫柔的說。｢畢竟寬正數學成績進步很多嘛。｣
｢幹嘛偷聽我講話啊?!無聊!｣總是在這種時候，R才會露出無奈又惱怒的樣子，一雙好
看的眉揚起，故作正經卻壓不住羞赧的表情明媚的好年輕令人動心。
R看著前方的路，眼角餘光瞥了過來，似乎發現S一點也沒有被罵的低落感，過了一秒又
補了一句。
｢幼稚!｣
S笑得更燦爛溫柔了。
入了夜的三線道很空曠，車平穩駛著，S安靜閉眼假寐，不去看窗外街景也刻意不問車
子要開往誰家。
也都不年輕了，這樣偶而過夜的關係她沒有什麼不滿，只是覺得R的態度讓兩人之間的
關係像是偷情。去了S那裡，R覺得自己不回家過夜不安心，但若是回了R家呢，R又會變得
異常謹小慎微的，連停妥車之前都要先看看鄰居是否正在張望，彷彿如此一來可以降低S
的存在感。
她當然知道R有太多太多需要顧慮的事，畢竟對比於R，S沒有家累，沒有緊密往來的鄰
居同事客戶甚至兒女同學的家長，也從不是那麼在乎別人怎麼想自己。
可是啊，R沒想過，正因如此，R在自己世界裡占的比重是那樣的壓倒性以至於她幾乎要
為了R的每個逃避與忽略偷偷掛心。
或許看穿S根本沒有真正入睡，R安靜了半晌，然後有些靦腆地開口，溫柔略低的聲音在
微微晃動的狹窄昏暗車內聽起來像是催眠曲，令人安心。
｢S會覺得工作很忙還要抽空教寬正很麻煩嗎?如果會的話，不要勉強，然後家教的鐘點
費…你覺得怎麼算比較好?｣
傻瓜，怎麼會把這種玩笑話看得這麼認真卻一點都不計較?
S忍不住睜開眼，深深地望進R專心開車的側臉，在她轉頭之前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伸
出修長的指輕柔劃過R柔軟的下巴，若有似無的往下輕點，慵懶開口。
｢用你的身…｣
｢S!｣話還沒說完就被急怒的打斷，R瞪了她一眼，氣急敗壞的喊了少見的，S的全名，
眉目間的羞澀卻讓她的怒氣像極了撒嬌，輪廓美好的耳朵即使在昏昧之中都紅的明顯。
｢可以正經一點嗎?｣
正經的額度都被你用光了嘛。S笑瞇了眼，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R，車緩緩駛入R家的
巷口。
｢你剛剛…都聽到了哦?｣
果然是R，反應總是遲了幾拍，直到車停在巷口，拉起手剎車時，才緩慢開口，一邊轉
頭對她笑的靦腆。橘黃色的街燈灑落她畫著淡妝的臉，柔和了稜角與偏濃的眉，皮相是經
過些歲月了，卻只讓那神情看來更溫柔的令人陷溺。
｢嗯，還有太太的那一句。｣S鬆開安全帶，有些疲倦的笑了笑。｢R不喜歡被叫太太，
覺得很困擾哦?｣
R還沒回答，兩人下了車。一起走著，極其罕見的，R主動靠了過來，也不怕鄰居看到似
的，勾住她的手，身體欺了上來，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香氣襲了過來，讓S感到一陣微微
的燥熱。
安靜的街道上，她們緩慢走著，像是已經走了千遍，像是真的要走回她們兩個真正的歸
宿。一瞬間S感覺自己不需要再多計較，委屈或者不安些什麼了。
因為沒有可能會有人像R那樣再給自己更多的安定感了，她的心就只能在這女人身上啊
。
明月清照，清風徐徐吹過，又是初夏的季節，這陣風會是她們都青春年少，不停繞著圈
圈時的那陣風嗎。靜好之中，她的悸動如此明顯，S忍不住要這樣想。
｢不是。其實我比較想當趙太太啦。｣然後那個連說句簡單的情話都保守膽小，支支吾
吾的R在她耳邊這麼小小聲地說。
她驚訝的轉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肩上的R，表情並不特別討好溫柔，但眼神澄澈的像
是青春少女，幾分信任，幾分認真。
有些話是啊，即使不說，只要一個表情也會有人了解。S是這樣，R也是。
只是她們一直都沒有發現，在開口之前，她們就都已經太過認真。
S難得的愣了半晌，然後笑了開來，寵溺的摸了摸R綁著嚴謹髮髻的頭頂，靈巧地隨手把
鑰匙圈當成戒指似的套進R的無名指。
｢妳已經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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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相當平淡，或許還會有一集，有想看什麼橋段可以點菜
然後我越不想更李曼淳你們就越想看到底是怎樣一種反骨的心態啦XDD
其實沒有很好看好不好!
祝你們明天上班上課上大號都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