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強風刮窗，冷硬的聲響引起一陣哆嗦自背脊爬到耳後。
耶誕連假過後，時而是溫煦的五度十度，時而盪到零下，
高樓間的街道如縱谷，羅子怡走在裡頭靠防風外套撐，
臉面冰涼耳朵無感，溫帶氣候是如何的，她早知但每逢冬季仍難免鼻涕不斷。
國中念到一半，羅子怡隨家人移民美國，先在西岸落腳，
而後父母離婚，跟著母親到紐約，在這城市落地生根，
一路就學工作都與這城市脫不了關係。
在一段關係裡十幾年，決定分開比想像中容易，羅子怡從父母間的關係，
看透一紙證書的薄弱無力，她自己卻仍執著於那張紙。
也許，她跟陳桂華兩人都忙，她才忍不住計較起一張證書的保障；
聚少離多是分開的高危險群，她們兩人都重事業，
休假從不肯讓自己得閒，她進修會計師每年必需取得的學習時數，
陳桂華跟家裡人或朋友商談事業擴展的可能性，他倆休假從來是換個地點辦公。
她們兩人待在紐約，沒興趣更沒空鑽入劇院，家裡常有三間房是空的，
羅子怡有時開玩笑，是否該僱個人，幫忙經營airbnb賺零花。
近日她看上一棟房，想找陳桂華商量，視訊電話過去，
直接轉入語音信箱。因為太過了解，她不擔心，陳桂華八成在忙，
忙到私人手機沒電或沒空查。
當初擔任初級查帳員，她忙得昏天黑地，跟當時男朋友為了訊息沒回、電話沒接，
時不時鬧著要分手；他們兩人沒為此分手，倒是為了她劈腿陳桂華分開。
初升上小組長，因業務之故接觸陳桂華。會議後，已近傍晚，
陳桂華一襲黑洋裝搭米白西裝外套，金黃夕陽下曳長的影有如裙擺延伸，
在金光與黑影間剪裁出美好身段，
細密睫毛反射夕陽如散灑金箔，內雙夾藏在眼瞼裡半掩倦意，
影像占滿視線，羅子怡獃愣地望著，心裡有什麼快速發酵。
彼時自己沒有變心的經驗，後知後覺，她已經離陳桂華這麼近，
背棄多少次跟當時男朋友的約會。
日頭已沉，陳桂華深沈寧靜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室內僅有一盞燈，
映著陳桂華半邊臉鑲金，另一半吃進鬱藍與黑裏頭，若浸泡於墨水裡染著。
窗外，城市的燈火與夜空的星對映，室內最亮一對星子，是陳桂華熠熠發亮的眸子。
她先吻陳桂華，女人柔軟脣吻交疊，觸感柔軟飽滿，身體逐步升溫。
陳桂華向她告白，兩人確認關係後，羅子怡與當時的男朋友談分手，
而兩個女人展開十來年的同居生活。
她們兩人太像，醉心於工作，彼此示愛的方式，是興致勃勃地談論彼此的進展，
互相辯證對於產業或投資的計劃。交往許久，激情退散，
她們仍是最好的戰友，或許是最理解彼此的人。
在關係裡，羅子怡曾踩在危險邊緣，差一點出軌。
然而，她已非當年不曾變心的自己，已嗅覺那空氣逐步潮濕的氣味，
已看清對方的臉面在眼前柔焦、發亮，而她自己的心曾浮動。
墊腳尖走鋼索，危險、興奮還有對底下萬丈深淵的迷惘和著掌心一手汗，
她調度所有尺度，讓自己安全卻仍能嚐得那曖昧。
人在遠方的陳桂華，從不知道；也不覺陳桂華對此感興趣。
她們是伴侶，互相陪伴，忠心卻未必能守貞。
幾場精神性戀愛，養得她雙頰紅潤，對工作始終保有幹勁，
也讓她安於長達十多年的陪伴、夥伴關係。
她們說我愛妳，有如騎士的忠誠宣誓，互奉彼此為領主，共享廣漠疆域。
陳桂華從台灣打來時，她正在外頭慢跑，接起電話，
聽陳桂華提到那「老朋友」過年將到美國，心裡有數。
「好啊，那是妳朋友，當然好。妳要把我介紹給她嗎？」
「我在台灣還沒出櫃，我再想一想。」
「妳收一下信，我把一套房的資料寄去了。我蠻中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