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出差

作者: amber0317 (文字田休耕中)   2016-05-24 01:12:12
吵嘴了。
梅雨季的五月,台北灰霧濛濛,叫人喪氣。
溫以揚與莫子安見面一陣子後,在一起了。
「是在一起,別說復合。」子安說道。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那種感覺很詭譎,既熟悉又陌生。
說到底,是曾經在一起過的人兒啊。
最近以揚遷入新住處,位於民生社區一帶的新大樓,中低樓層設計小巧,
因應現代家庭單位趨小,從動輒六七人大家庭,到不生孩子的頂客族,
一層樓能容納的戶數更多。
房東王大姐,年近五十,事業有成的單身女子,自己住在同棟高樓層,
特愛出租給同樣單身、拼事業的女人。
「女人在這世代,還不互相照應,那該怎麼著。」
王大姐把鑰匙交付給她時,這麼說道。
樓中樓格局,一樓約莫十二坪,一進門左手邊浴室,廚房在右,大片落地窗迎著她,
夕陽慢慢從她腳邊退去。雪白牆面一塵不染,木頭地板晶亮,沙發是淡淡的粉。
讓她想起在幾年前在尼斯的日子,實在太像了。
曾經帶給她舒適感的白,現在那亮度只讓她覺得赤裸、又刺又折騰。
再怎麼美好的,跟Agnes那段,或是和子安先前的日子,
以生命的長軸來看,有如嬌嫩曇花,綻放一晚後隨即凋零。
以揚焦慮,對於再度擁有的關係,可能來臨的幸福。
情緒是兩面,期待中有不安,快樂之中也有憂愁。獨身時總是負面來得多。
還好人生有很多事得煩憂。
扣掉出國的那年,出社會也八、九個年頭,是時候該自立門戶,
許多人勸她何不轉任法官,年輕時司法官是種理所當然的心之所向,
但若活過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對自己多少是有些掌握的:
體制內的事兒,她做不來。
思緒走到這,心裡也有個底。
花了一個週末的時間,添購少許用具,把兩面牆壁漆成深沈灰藍,
二樓雙人床包套上淺粟,最後一步,兩手一張,空氣中棉絮飛揚,
一大張墨西哥地毯緩緩落在沙發上,藍灰相間圖騰,
彷彿鎮住這個空間原本的輕盈,在此時都沉穩下來。
鬆懈所有防備,躺在地上,深深吸一大口氣,雙眼定睛仍亮白的天花板,
片片思緒從地板破土,包圍她,疲憊感叫她放棄跟這白作對,沈沈睡去。
-
「路上小心。」
飛機抵達大阪關西機場後,手機跳出子安一小時前傳來的訊息。
冷戰中低頭不是以前子安會做的事,不先示好也不是以揚從前會做的事。
雖然不像剛熱戀時的新鮮,但倒也有另一番滋味。
這次出差來見一位長期跟事務所合作的客戶,織田小姐。
在知道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由以揚代表來日,織田小姐便很堅持要再見上一面。
於是以揚花了兩三天在大阪的事務所交待一些事項、meeting,
便驅車前往她所在的京都。
即便以揚早已熟門熟路,織田小姐還是很堅持每次都要來京都火車站接她。
拉著黑色登機箱,踏出票口,五月的京都,近傍晚依舊和煦,春風宜人。
目光停留在不遠處一名女子的面容上,「是織田小姐嗎?」她困惑。
女子朝著她走來,不疾不徐,細肩帶粉背心,淺草色長裙隨風擺盪,身姿搖曳,
黑長髮隨意紮起,螓首蛾眉,杏眼彎彎,面頰潤紅,鼻挺唇豐,逐漸展開笑顏。
應是年近半百,卻沒見歲月消磨她什麼,就這麼凍結在而立。
「Yang!」
部分日本女性有種個特別厲害的能力,在公共場所中把音量控制在兩人之間,
卻不因音量調大而失去那吳農軟語的嬌柔。
以揚曾陷入過。
在剛開始來往日本大阪時,好一段時日與織田小姐走得非常近。
不小心的肢體接觸,肩挨著肩走,夜裡偶爾陪伴她到家門。
身高的差距讓以揚微微低頭看著織田小姐時,多了分親暱。
眼神不經意勾著彼此,交換曖昧。
對織田小姐的喜愛,溢於言表。
像她暫時能停泊的港灣,偷一點愛戀中才能享有的靠近,而沒有承諾的壓力。
她鍾愛兩人之間特有的氛圍。
只是對於工作,以揚是近乎偏執,情感的介入會壞事,即便狀態再糟,
她不幹,這是底線。
後來幾次,就算已不再住旅館,而暫住在織田小姐家的客房,她們什麼事都沒發生。
以揚不是二十歲的大學生,不會僅因感覺對了,不顧一切,她把持得很好。
和從前不一樣的是,她有伴侶,而且這次,不想再搞砸了。
隨著織田小姐的步伐來到先斗町,沿著鴨川,一條由石子鋪成的窄弄,著名的花街,
兩側不整齊地排列著名目各異的木建築,身著和服的女子不時穿梭,嫋娜娉婷。
是京都夜晚尋歡最好的去處。
「為什麼不做啦?」點完餐點後,織田小姐劈頭就問。
以揚有些訝異,畢竟日本人是出了名的禮貌,有時甚至到會不舒服的程度。
一直以來兩人間也很少談論關於工作上個人規劃的事,僅止於單純事務報告,
跟顧著曖昧,而已。
「想自立門戶了。」
以揚不想掩飾什麼,大概也不會再見了吧,就這麼侃侃而談起來。
幾杯黃湯下肚,酒酣耳熱之際,那熟悉的份圍又回來了。
織田盈盈地朝著她笑,「若是覺得苦,來大阪我事務所啊。」並這麼說道。
以揚常常被她那股專注看著她的神情給驚著,彷彿這大千世界,織田只看著她,
這一秒,織田只看著她。
走在四条大橋上,回望著先斗町面著鴨川的店家,燈火紅黃金光依著河不斷延展,
忽明忽滅。風徐徐,有些涼意。
走過鬧區祇園、八阪神社,人群漸疏,四周慢慢靜下來,直到織田的噴嚏才又劃破。
「妳還是這樣,不愛帶外套。」以揚順手把拎在手上的西裝外套披在織田肩頭。
「是跟妳出來我才不帶的。」
「跟我出來就能不照顧身體?什麼道理嘛。」
不能再沈溺了,轉掉氣氛她很擅長。
知道這次還得跟織田了結些什麼,做足心理準備,
只不知道離那時點越近,會如此難受。眼看著就到走到織田家門口,她惴惴不安。
「Yang,是不是有能託付的人了?」織田默默將她的手牽起,
以揚沒有緊握,卻也沒有鬆開。
「不敢這樣想,但至少想再努力。」
為什麼是莫子安呢?
以揚欣賞李昕的義無反顧,鍾愛織田的柔軟,喜歡書語的沈靜,
還有其他交錯更短暫的女人或男人,那子安呢?
她愛子安的奮力拼搏、容易感激,還有很多很多,決定性的差異在哪呢?
好像說不上來,卻也似乎不必說。
「我很開心。」織田望向以揚,汪汪杏眼,兩人駐足在家門前,時間變得很慢很慢。
「謝謝妳這幾年的照顧,工作上的、人生上的。這段陪伴,對我來說,很重要。」
以揚很慎重地說,像是在交託一紙誓言。
織田掂起腳尖,蜻蜓點水地,紅色唇印落在以揚唇上。轉瞬之間,她還來不及反應。
見她神色有些慌亂,織田不禁莞爾:
「我錯過了,但我知道妳有一小部分是屬於我的,就如同妳有一部分屬於她的,
那樣也就很足夠。」
「真的謝謝妳。」以揚除了感謝之外,說不出其他的。
「好啦,妳日本人嗎?謝成這樣。回去小心點。」
織田轉過身子旋開門鎖,頭也不回地關上大門。
彷彿聽得見門後傳來非常微弱地嗚咽聲,悠悠地,淡淡地,越來越遠,最後無聲。
-
搭了紅眼班機回到台北,玄關擺放著一雙白布鞋,是子安的。
推開大門,月光爬進窗前,女孩坐在窗邊,褐髮側落在木吉他上,
纖纖細手撥弄著琴弦,輕盈的歌聲浮在空氣中,浮浮沈沈地堆砌出含糊的詞句:
「I love you baby…cry all night.. I need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baby, let me love you.」
世界安靜了,她一遍遍彈著,重複著一樣的旋律,時而遺落,時而趕拍。
綿言細語,在這空間中展演開來,緩緩地充滿整個空間。
那麼凝寂,那麼赤裸,那麼真實,如呼吸,如心跳,如愛,輕輕地朝她遞來。
為什麼是子安?而不是別人?
歲月的篩網濾掉雜質,當年的失落也隨之消散。
她愛過很多人,能夠喜愛不同的人,後來她才知道愛的形式能有很多種。
有的愛在一瞬間誕生死亡,有的愛註定逐漸轉為友愛,
有的愛在時機來臨時便無以為繼,有的愛縱使時空置換,仍持續著。
而以揚一直都是愛著子安的,即使偶爾那感受變得特別幽微。
但日常總會提醒著她,和子安神似的女人、客戶擦了與她同款香水,
還有許多生活中的細節,處處藏著她。
她愛過很多人,能夠喜愛不同的人,但她只想和子安一起。
她願意為了這過分美好的愛、不容易經營的關係,全心努力。
她們間這份愛,至深至淺,使以揚對愛張望,信仰,學習。
就是子安啊,不會是別人。
以揚放下行李,走到子安面前,雙手輕捧她的臉,俯身深深親吻愛人。
「You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作者: shanekim (kim)   2016-05-24 01:19:00
推 "You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作者: coldies (番薯皮)   2016-05-24 01:41:00
can't take my eyes~off you~
作者: mjlove (AKI)   2016-05-24 08:16:00
作者: whyiknowu (幫幫忙好嗎)   2016-05-24 09:32:00
好柔軟
作者: genwoshuo (跟我說)   2016-05-24 22:11:00
喜歡
作者: xxsky (我要吃早餐)   2016-05-25 05:58:00
提醒的日常 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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