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同性戀」一詞比《哈利波特》中的「佛地魔」還要可怕。小說中有告訴我
們「佛地魔」是邪惡的巫師,但是卻沒有人告訴我們「同性戀」是什麼,於是,只能以「
那個」作為取代,比生理期更加隱晦。
一頭俐落的短髮,黝黑的皮膚,深邃的五官,陽光的氣息,充滿魅力,乍看之下就是
個活潑的少年。若不是她身上的女生制服,我差點就愛上她了,或者在她映入眼簾的那刻
,我的心已經被她攫獲。
似乎班上的同學都認識她,只有我對她是陌生的,大家的鼓譟讓我想起高一時,校內
的語文競賽中,她的名字正好排在我前一個名次,於是她成為校代表,參加全市的語文競
賽。由於和我的名字的字尾相同,印象烙印到我們見面這刻──游子晴,適合她的名字,
優游自在的孩子徜徉在蔚藍晴天中。
游子晴的位置在我左方,靠近心臟的位置,似乎我的心在安排位置時,已注定要靠向
她。離開講台前她的眼神環視教室內的同學,表情頓時轉為陰鬱,彷彿藍天中突然出現的
烏雲罩頂,回到座位後,默默拿起手中筆,不知道在做什麼。
習慣沉默的我竟主動開口向她自我介紹,想掃除一絲絲陰霾:「妳好,我叫林詩晴,
請多多指教。」
我試圖透過名字喚起游子晴對我的印象,希望她想起我就是那個在校內語文競賽中排
在她後一個名次的同學,也因為她,害我不能獲得第一名。
「妳的名字和我一樣有『晴』耶!」游子晴故作興奮的說。可惜她並未想起我就是那
個同學,但其實她也沒理由想起,畢竟我們總是要往前看的。
「妳在寫什麼呢?」我將椅子移向她,想看看她動筆後的產物。白紙上的素描是一本
開啟的書,剛硬不失柔美的字跡寫道:「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
中味?」
「這是妳寫的詩嗎?」不曾看過《紅樓夢》的我,根本不明白這是出自曹雪芹,還傻
傻向游子晴提出蠢問題,但這也造就了我在往後看到試題輕易作答的功力。
「不,是曹雪芹的。」游子晴低頭繼續未完成的畫。
「內容看起來好悲傷。」我話一出後,便見到游子晴眼中的一抹悲傷。
「是啊……」游子晴沉思一會兒,放下手中的鉛筆。「對了,妳看過《紅樓夢》嗎?
這首詩就是《紅樓夢》有關的,我好喜歡這本書啊!」
「我沒有看過……那是小說嗎?好看嗎?」
「嗯,是一本很好看的小說。」
「好的,聽起來滿棒的耶!」雖然我當時內心是將《紅樓夢》和《哈利波特》作比擬
,但很慶幸我沒將這比喻脫口而出。
這是第一次和游子晴許下承諾,後來在課本上看到《紅樓夢》的題解時,瞬間明白自
己的孤陋寡聞,也慢慢釋懷校內語文競賽輸給她的事實,只可惜當時的我在〈劉姥姥逛大
觀園〉這篇中,反覆看了幾遍,只見劉姥姥的坦率自然,始終看不明白為何游子晴如此深
愛《紅樓夢》,只以「難道她嚮往鄉下生活?」結束我對《紅樓夢》所有的想像。
直到上大學之後,選修《紅樓夢》的課程才漸漸明白,為何在游子晴眉頭上的鎖總是
如此的深,如此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