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系列
真的、假的、重要的、不經意想起的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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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友人F 對咖啡廳都頗為挑剔,他尤其是,
「最好是能面對公園或是草地,不然我們去華山大草原好了。」
但台灣潮濕,草地超濕,我才不要。
終於被我找到民生社區的一家咖啡廳,位於三樓,整片落地窗面對公園,
綠草茵茵,孩子嬉鬧。附加陽台供F 抽菸,堪稱完美。
F低頭點了根灰色LuckyStrike,左手護著火光,吸了口氣,菸頭倏地由咖啡色轉為火紅。
體貼地走到我右手邊,好讓煙順風,不會撲上我。
漫無邊際地聊著,主要是他的作品,他如何解構,如何探求情感背後的因果,
如何呈現情慾在文字中;接著聊到教育所給予我們這代的思考是何等僵固。
他滑著手機,忽然就不說話了。
「怎麼了嗎?」我倚著陽台上的圍欄,有一隻豐腴的白底虎斑貓在地上翻滾。
「我申請上劍橋了。」
在第一時間跟F 一起見證他的下一個階段,真心感覺榮幸以及替他開心。
平時鎮靜的他掩不住愉悅,說著往後可能的日子,與前些陣子的辛苦。
我看著F ,意識到我們已經認識六年了。
六年。
那個瞬間我開始感受到時間的威力。
原來我已經到了與人相處的計算單位,可以輕易超過某些數字的階段。
說到時間,有關聯而反射性想到的是:我是個沒有耐心的人。
更精準地說,是不擅長等待,等紅綠燈、等遲到的朋友、等放榜、等回覆。
但不包括等伴侶下班或下課,這是我這幾年的發現。
戀愛之初的等,是等待我的愛從她的工作中回到我面前,是熱戀期。
那幾乎維持了兩年要怎麼說呢?
即便是到後期如每日例行公事那樣的等,依舊是抱持著些許熱切的心。
這些我是還無法釐清的,可能也不需要。
然而,此刻,
不善等待與時間為伍的我,竟也能開始期待時間能帶給我什麼。
時間如篩,搖啊晃著,什麼離開了、什麼留下了。
好幾年前的一任女友P ,非常喜歡綠色,綠色對那時的我來說是中性的。
可是與P 交往、分開的過程,我變得非常討厭綠色。
有點像小學生的喜歡,我喜歡你所以欺負你的感覺。
即使我對她已經無感,愛恨皆無,甚至交往的很多細節不復記憶了。
我還是討厭綠色。
P 帶給我的影響遠遠超過我想像的,她多次的不忠、偏差的金錢觀,
我們一定有過很美好的片段,但好像被時光篩掉了。
只是真的好久前了啊,已經無法辯證。
前幾天P 找我,說要跟我借以前一起上補習班的講義。
當時我正在上某個課程,主要是為了整理自己的生命軸,恰好與她經歷的那段日子,
從社團、學校生活以及朋友圈,甚至人格養成,
是生命裡最快樂豐富的,卻也因為她,是最心碎的時光,特別想再次好好地直視它。
其中一項回家作業是問問當時的朋友,那時的我是什麼樣子。
我沒多想,跟P解釋用意後,便問:「妳覺得那時的我是什麼樣子?」
「問我好嗎?」她說
「沒什麼不好,妳也是那段生活的一部分。」
「因為在我眼裡的樣子跟在朋友眼中的樣子是不一樣的吧。」
「是啦,但他沒有局限誰。」現在想想這句話也太怪,不就是問朋友嗎?P 又不是。
大概過了幾分鐘,P回我:
「情感細膩、在自己執著的事上有一定的好勝心、很溫柔、善於表達自己。」
最入心的竟然是「很溫柔」。
有一段日子不論在回憶與誰的愛戀關係時,常有一個畫面是我不停追著伴侶討答案。
跟P ,是在她家中,隔著白色房門,她在裡頭哭泣,我蹲坐在另一頭,
無助,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想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親吻別人,
為什麼與別人親密,為什麼那個人是學姊/共同朋友/學妹,
如此的畫面一再上演,
就算在關係上我被劈腿,但是我卻越來越害怕那樣的自己。
害怕自己追著伴侶追問,
害怕自己給伴侶壓迫,
害怕自己。
時光如篩,篩去了事件事實細節,留下了情緒。
我不在乎自己曾被劈腿,也不怪罪P ,
但卻在之後的交往,不再只是單純因為喜歡、因為好奇而探詢對方,
參雜了一些對於關係再次因為第三人翻覆的害怕。
常常擔憂被背叛,害怕自己又變成不斷追問的人。
那種畫面怎麼可能跟溫柔扯上一點關係。
P 卻說我很溫柔。
我看著那三個字,沒有辦法停止哭泣,好似自己某個缺角被稍稍治療了。
時光如篩,搖啊晃著,
一部分的我被時光狠狠地堆疊成一種更極致的面貌;
更加細膩、更加彈性、更加珍惜所有的。
另一部份的我被時光溫柔地置換了某些元素;
明白P 對我造成的影響,自己也可能在不經意的時刻如此影響他人,
所以即使辛苦,可能減損自己,仍要善待他人。
時光如篩,搖啊晃著,
請將我形塑成一個自己更喜愛的面容,有著更良善的心,更能溫柔給予。
我知道妳會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