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剛剛是說要「帶」我去看夜景沒錯吧？為什麼依然是我辛苦
地騎著腳踏車，駝著她找路……分明是拿我當司機，「帶」她看夜
景。不過，算在她一直努力盯著Google Map幫我指方向，就原諒她
好了。
「後面的，到底是要到了沒？」我有氣無力。「而且到底是要去哪
裡啊？」
「快到了，再上這個坡就到了！」她的右手繞過我的右肩，直直指
著前方。
「什麼，還要一個坡？」我才剛費勁爬上一個山坡耶，這人看起來
很溫和，沒想到竟然這麼忍心虐待我。
「對不起嘛，不然我下來用走的你自己騎上去？」
「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不理她，我發狠地用踩老闆臉的力氣重
重踩踏板，重複一圈又一圈，逼自己麻痺到忘記兩腿的痠痛。
「到了！」她輕快地拍拍我的背，臉龐因為太過期盼而擠上我的肩
頭。
我往前望去，小草地上座落一塊橫躺的大石塊，石身題了黃色但不
怎麼鮮明的「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八個字。這裡依山而建，草地面
積比柏油路來得大，隨處樹蔭，比在山下涼得多。我停下來喘口氣，
吸進一腔痛快。
不久前山下的紅樹林還洋溢著原始生態，粗獷大方中盡顯生機，像
Nina Simone毫不費力地使用天賦奢侈地歌唱，我甚至感受不出她
有一絲想修飾音調的意願，質樸輕鬆，但自有獨家跳動的韻律。如
她“Ain't Got No...I Got Life”蘊含自然與生命最豁達卻又極
富堅韌的精神，歌詞白話，旋律簡單，歌聲隨性，用所有最純粹的
元素讚頌最複雜的生命。
果若如此，北藝大應是Kate Bush完美精緻的高音；被山包覆的校
園不見荒涼，不同於自然，因四處可見設計的裝置藝術，抽象引入
神思。當青少時期的Kate Bush寫下“Wuthering Heights”，難道
腦中不是充斥著咆哮山莊的文字和情節？當她一次一次呼喚Heathcliff，
難道心中能沒有一點Catherine狂放熾烈的情感？Kate Bush一襲紅
衣在山林中歌舞時，超越於她絕美嗓音之上的，絕對是人文精神的
企圖和展現。
「你說看夜景的地方就是這裡，北藝大嗎？」我問她。
「對啊，不過……這裡只是入口，我們還要繼續往上爬喔。」
這個可惡的笨蛋，我忍不住敲兩下她的頭。
「你，給我下來一起用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