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我可以抱妳一下嗎？」終於忍不住，我這麼問。
──而妳想也沒想地，「不可以。」
──撇開眼神，妳的身子變得緊繃；那細微的肌肉反應很不明顯，可我看出來了。
01.
還記得大學宿營時，初次見到妳的那個瞬間。
妳嘴角彎彎，眼角微瞇著和人聊天的模樣，明明應該讓人覺得好相處，
我卻只從妳的笑裡頭，感覺到一股疏離的氣息。
所有的一切都從那一眼開始。
第一次看到妳，我就那麼直直盯著而捨不得轉移視線，連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麼。
小隊隊員拍了拍我的肩膀催促好幾聲後，我無可奈何地跟著行動了。
非屬同個小隊，而那幾日下來也沒有任何機緣讓我和妳有所接觸；
再後來，由於系上人數眾多，必修課程依學號，選課限制分成單號與雙號，
本就不很善於交際的我，和妳的朋友圈不同、課程也不同，
於是整個大一上，我沒有特別努力靠近，就也從沒和妳交談過。
可我偶爾會從別人的言談中聽見妳的消息。
妳個性好、人緣好、成績也好、外觀雖不到極美，也算是中上了……典型的風雲人物。
幾乎都是好的消息，關於別人口中的妳。
除了有那麼一次，我聽見男同學形容妳，加了兩個字，可惜。
「……那天真心話終於抽到她了啊，就有人趕緊問了前男友之類的事，」
「結果她說她只喜歡女生，沒有前男友，只有前女友……真可惜……」
02.
大一下。
上午時段，在一個選課人數很多、教室很擠的通識課程中，
總是提早到教室的我，原本正意興闌珊地等著課程開始，
卻看見妳時整個人醒了過來。
妳在快上課的前一分鐘才走了進來，正東張西望找著座位。
而我看著我身旁放著包包的空位，明明不熟的我們、明明個性偏內向的我，
那一刻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揚聲喊出妳的名字，舉起手朝妳揮舞著。
聽見自己的名字，妳的目光往我這投射過來。
看見揮著手的我，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朝我走了過來。
穿過幾個同學，妳走到我的左側，我愣愣地看著妳，沒有動作。
「……不是要給我坐的嗎？」
遲疑了一下，妳出聲，我這才慌慌張張地拿起包包往身後放。
「謝謝。」妳看著我的雙眼，很真誠地說。
而我盯著妳，卻只是呵呵笑著，連個「不客氣」都沒回，就這麼笑著；
直到上課鐘聲響了起來，助教們開始發放課程大綱，妳的視線才轉向講臺，沒再看我。
整個上課過程，我一直懊惱著，自己方才為何像個傻子般連基本的社交能力都失去了？
想著自己大概被妳認為是個怪人了吧，趴在桌上沮喪得很，
卻沒想到下課時，妳卻又主動開口和我隨口閒聊。
我們居然就這樣成了朋友。
雖然必修課程沒有一起修習，但每週，有這門通識課程的那一天，
我們總會一起行動，直到下午有不同課程的前幾分鐘才分開。
對我而言，這是一件很難適應的事情。
其一是從小到大我從沒和班上的風雲人物當過朋友，
雖然一週只相處不到半天，可偶爾還是會遇上別人想打電話找妳吃飯。
看妳客氣拒絕的模樣，心裡總覺得彆扭，想和妳說，
其實可以不必因為修同門課程，就和我兩個人待在一起的。
可又捨不得。
其二是，妳這個人對我來說，不知怎麼地，總有一股特別的感覺。
03.
雖然我們成了朋友，可除了通識課的上午外，我們私下並不常連絡。
那天的舉手本就是個意外，一向在交際上不太主動、也不敢主動的我，
從沒勇氣用通訊軟體主動和妳說話。儘管妳偶爾敲我時，我總是很快就回覆。
我原以為我們大概就這個樣子了。等大一下課程結束後，
本就屬不同生活圈的我們，會自然而然，慢慢回歸原先沒有任何交集的狀態吧。
直到那一天。
系上在約幫某個風雲人物慶生，而和我親近的幾個朋友剛好都不打算去。
我一直都是朋友要去我就去，她們沒去我就也不去的人，
可那天，卻在耳聞妳會參加的那一刻，突然改變了主意。
到了餐廳我很快就後悔了。
沒看見妳的人，猜想應該是消息有誤，就已經夠讓人沮喪了；
餐廳裡沒有熟悉的朋友，右邊空著、左邊雖然有坐人，
但是個和我有些互動但不熟的同學，和她更要好的朋友坐在她左側，
所以她也不太搭理我，使得我對這歡樂到有點吵鬧的氣氛更感到厭煩。
雖然很想回家，卻因為等等的慶生活動而沒膽直接離開。
還好這間buffet的菜色不錯，我只好告訴自己就當是來享用美食的，
又拿了一盤菜，回到座位上正低著頭用餐。
「我坐這裡就好了。」
右耳突然響起人聲，聽見這聲音，我傻了一下才抬起頭。
「嗨。」妳側過頭對我笑了笑後，又把頭轉向前方。
「不坐我們那喔？」妳面前的女同學問妳。
「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想在角落休息。」妳回答。
對方難掩失望，但也只能順妳的話回：「好吧，妳好好休息。」
我本打算開口問妳哪裡不舒服，妳卻搶先問了句：「妳一個人來哦？」
「啊？」我看了看左側熱鬧的人群，又看向她，不太懂她的意思。
妳像是覺得我太傻一般，噗嗤笑了下，「我是說，跟妳比較好的那幾個沒來哦？」
我這才懂妳的意思，「喔，對啊。」
「她們放妳鴿子哦？」妳又問。
我不解：「蛤？她們本來就沒有要來啊？」
妳的音量不自覺地稍稍大了些：「她們沒有要來，妳居然自己一個人來？」
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妳的這些話題是圍繞在什麼主題上。
「對、對啊……我最近本來就有點想吃好吃的東西啦……」
我想起我們曾聊過，我個性怕生的話題。
我自己都驚訝我敢這樣出現了，看著妳不解的眼神，我只好隨便胡扯一個理由。
聽見我的回答，妳笑出聲，「居然為了吃的這麼拼喔。」
「呵呵……」我也只能傻笑，總不能坦承我是為了妳硬著頭皮參加的。
調侃我完之後，妳說妳餓了，我急著帶著妳去拿剛才覺得比較好的料理，
沒在管其他人，我們倆在角落處自己聊自己的。
直到慶生活動結束，我趕緊開口說我要先走了。
幾個人有和我道別、幾個人的關注全到壽星身上根本沒搭理我，
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我剛起身正打算默默離開，
「等。」妳抓了一下我的手腕，我呆呆地回過頭，「啊？」
妳很快地鬆開手，「我也想先走了，身體不太舒服。」比我稍微大聲了點，妳開口說。
全場關注突然就轉到妳這裡來，挽留了一下發現妳無動於衷，
才熱切的跟妳道別。而妳和我一起離開餐廳。
回家的路上，都沒住校的我們，這才發現，原來彼此的家在同一班公車路線上，
甚至還只差了五個公車站而已。
妳家的站牌比我家的早到，和我道別後，妳下了車。
停下的公車慢慢地發動時，我看著車下的妳的背影，
這才突然想到，妳今天身體狀況，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啊。
「欸，你是為了陪我才坐我旁邊的嗎？」
這是第一次，我主動傳訊息給妳，不好意思直接用認定的口吻，我傳了疑問句。
正想著等等妳回覆時該怎麼跟妳表達我的感謝，卻很快地收到妳的回應：
「你想太多。我身體不舒服，先休息了。」
沒想過妳會回答否定的答案，我愣了愣。
看著妳這濃縮在一則的回覆中，字裡行間那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淡，
往上滑了下，對照前面幾天的日常對話中，妳總是溫和的文字……
心中有些難受。儘管如此還是很快地回了句：「好，你早點休息。」
而直到我到家梳洗完、休息了一下後，甚至到我躺在床上入睡前，
妳始終都沒有讀取我的訊息。平常的妳不是這樣的。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胸口悶得很，我逼自己閉著眼，
好一陣子後才終於入睡。
那一夜，夢中出現了妳的身影，妳在站遠處對我微微笑著。
可夢中的我，卻感覺不到溫暖，
只感覺到初次見到妳時，妳身上散發的那股疏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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