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店裡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師父在店門口抽著他的白長壽。
"返來嚕?甘有好玩?天氣應該真熱吧?"師父微笑著說。
"嗯,熱是還好。我是去鬥什工那個大學生欸活動,不是去逷迌啦。"
"阿活動甘有順利?"師父和我一前一後進門,我倒了一杯水喝,
點點頭說:"應該吧。"像是被提醒了一樣,我掏出口袋的手機看,沒有訊息。
晚上忙到十點多,終於可以收拾回家了。
我這才突然發現,我的手機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中間來過一封簡訊,我急忙拿出來看,發現只是廣告簡訊,點了刪除。
雖然沒得獎應該也是意料中的事情,畢竟我們算是烏合之眾吧。
但是總以為不管怎樣都是會跟我說一聲吧...。
一邊走路,一邊看著手機,考慮要不要打給小龜問問情況,
想到今天早上丟下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有點懊惱,那時候的尷尬好像又回來了,
一股煩躁的感覺升上來,我把手機往口袋一塞,決定不再管這件事情了。
"哇!""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嚇到妳了吧!妳叫超大聲的耶!用丹田耶!哈哈哈哈"
李維嶺從我摩托車旁邊的汽車縫裡跳出來,把我嚇到整個人往後跳,
他笑到站不直,整個人一直抖動。
"你神經病啊!搞什麼鬼!吃飽太閒喔!"我氣得不想理他,把車牽出來,
打算扔下這個幼稚鬼直接把車騎走。
"好啦好啦對不起,不要生氣,妳快點看!"他拿出一個小小的獎座,
然後跟我說:"我們第二名!"
我的機車已經發動了,引擎的聲音讓我懷疑我自己聽錯了,
我滿臉疑惑的問他:"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他走過來把我的機車熄火,走到我面前說:"我,們,拿,到,第,二,名!"
我還沒來得及完全笑開,他就抱住我說:"謝謝妳,真的,願意唱我這首歌。"
我感覺得到他傳來的體溫和劇烈的心跳,還有千篇一律的格子襯衫純棉的質感。
眼眶發熱的感覺讓我有點慌張,"我車子快要倒了拉唉唷。"
我推開他,把安全帽的擋風鏡拉下來擋住臉,"那恭喜喔,我先回家了。"
李維嶺對我冷漠的反應感到困惑了,皺著眉頭說:"妳都不高興嗎?"
"高興阿,我不是都說恭喜你了嗎?還要怎樣?"
我莫名其妙的也有點生氣起來。
"這件事情妳這麼無所謂,覺得這麼不重要嗎?我理解妳工作也重要,
我知道妳沒有我這麼幼稚無聊一頭熱,但是這件事情是我們一起完成的,
妳就算無所謂這個獎,妳也無所謂這對我來說的意義嗎?"
他一隻手擺在我的車頭,一隻手握著那個獎座,
他的情緒和氣氛讓我覺得如果他現在把獎座摔出去,我也不意外。
"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知道你很開心,我也很為你開心,我只是表達的不好,
我向你道歉。這個獎是你應得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用心。"
我應該還可以說更多什麼,或說得更好,不過我只能說完然後沉默。
他嘆了一口氣:"你們都一樣,你們都覺得音樂就只是一種娛樂,
祇是這樣而已,對吧。"他轉身走了,我停在原地。
我總是在面對面的時候說不好話,情緒控制不好。
我很想說其實我很在乎,其實我因為他這個朋友感到驕傲,
其實我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一直覺得他是個很完美的人,
只是我說不出口,如果我確認了、承認了他的好,我就感覺自己更渺小,
離他更遠,更沒有資格和他當朋友。
單純美好的人生,只能是我這輩子的嚮往,而無法再完成。
和他們在一起的格格不入,選擇表現得不在乎,是我不得已的自我保護。
看到李維嶺已經走到下一個路口,
那個背影看起來堅決得像是我可能會從此再也見不到他。
我沒追上去,但是掏出手機,我開始打簡訊:
"對不起,真的。我不是很會講話的人,我不是很聰明,也不是個好的朋友。
但其實我一直很感謝你接納我,無所謂我的工作環境很複雜,
沒嫌棄我的學歷不高,鼓勵我,然後關心我,我怕我自己變成習慣,
所以努力不去習慣你們的存在,當成是一場很好的夢,因為總有一天,
你們會有自己的路自己的生活,我也得繼續走我自己的路,
但這樣我已經覺得滿足了。"
訊息傳出去我再抬起頭,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我開始無法克制的掉下眼淚。
回憶裡,太多人對我好,太多人給我太多,但是又離開又剝奪了一切。
我不想擁有,因為我害怕失去。
"不管以後會怎樣,謝謝你,真的。
這一切就算是夢,醒了,我也很快樂很感動。"
眼淚反覆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擦了繼續打,這封簡訊很短卻打得比上一封還久。
我把車發動,深呼吸,轉下油門,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裡騎。
回到家我拖著腳步,樓梯間的燈又壞了,我把手機拿出來當成手電筒,
看到我的手機簡訊滿了,信封的圖示閃爍著。
我開第一封,只看到第一句,我的心跳都快到讓我視線晃動了起來...
"我想說的很多,但是最重要的必須先告訴妳。我,很喜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