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喜歡過她，曾經她說她喜歡我，對我唱了好幾首叫做「我愛妳」的歌，用她所有略懂的語言。
曾經喜歡她的那顆長歪的虎牙。第一次對她感到心動的那天，秋日的陽光把她烘得暖暖的，她也笑得好燦爛。她笑的時候眉尾的傷疤會被撐開，她說那是十幾歲時捲入了一場幫派鬥毆，被流氓用掃把敲破了頭。曾經我也喜歡她那條傷疤，那條有故事的疤。
曾經喜歡她抽過涼菸後的氣息，有一點薄荷的甜，她把香菸遞給我吸過一口，卻跟我說：妳別學抽菸，抽菸不好。曾經喜歡跟她一起喝酒抽菸，覺得傷身也無所謂。她曾在酒店工作過，曾是個紅牌人物，一個晚上收入破萬都不誇張，她說。她說抽菸喝酒罵髒話混黑道都沒什麼，做酒店也不髒，髒的是那些看似文明的心機人。曾經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
但我發現她給我的夢是個謊言，我發現自己一直是她故事中的奇怪瘋狂追求者之一。她說身邊總有人自以為是她女友，送她禮物、請她吃飯、約她出遊。她說我當然要知道自己對她的意義不同，「妳以為我那麼隨便的嗎？妳以為我時間很多嗎？」她說她喜歡用我送她的禮物，因為我會讓這些東西有特別的意義，因為她想在生活中有更多想到我的片刻。但她這麼跟每個人說，每個人也都像我一般不特別，只是送禮、幫她結帳、替她辦事，找不到我她還可以找很多個別人，誰都一點也不特別。
再一次見到她已經是五年之後了，比我年長一點的臉顯得初老。抽菸喝酒夜生活，我一直都沒辦法融入她的世界，她說但那就是她的常態。她身邊的女人看起來體面，看起來有趣又聰明，也許她也已經變了。五年裡一定有許多滄海桑田，她開始喜歡閱讀並變得文雅。也或許是近朱者赤，都好。
我已經能微笑著樂見想像中她的改變，雖然我不刻意勉強自己祝福她。我不祝福她，因為她曾欺騙我；我不想原諒她，而我也不會忘記她。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冷冷地給我一個有距離的擁抱， 她說：「以後妳會遇到很愛妳的對象，妳可以把從我身上學到的事情套用在妳們的關係裡。妳會好好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她誠懇。但所有的欺騙跟困惑跟生氣難過都過去了。
偶然間看到她的照片，在一家義大利咖啡店，想起那天她說她真後悔遇到我，她猜我也是吧。照片裡那杯咖啡好苦而且好燙口，我喝了好久好久，她早就離開了。那時候我覺得不後悔，我坐在桌前想，曾經覺得她就像一個迷人的未知世界。而現在我也不覺得後悔，畢竟我已經也已經走了那麼遠，畢竟我再遇到她時，也不會有任何委屈的感覺了。
又到了秋天，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陽光下走過的每個人，看起來都特別美好。沒有誰更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