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系列
真的、假的、重要的、不經意想起的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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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是高中舊識,在白衣黑裙的日子裡,我們短暫地在同一個教室中相處過一年,
綁著馬尾很活潑好動的女孩,總和那時短髮的我,
嚷嚷著:「妳就是一個可以又帥又美的人啊。」
她因著夢想和物理化學奮鬥,我則因為物化被當只好尋史地當庇蔭。
後來的日子,我們的情誼,停留在在走廊上碰到時會點頭的同學。
到了大學,也只是在Facebook上偶爾出現的好友。
知道她交了女友,大學生活很豐富,
女友是個可愛的女孩,畢業後要去歐洲打工一兩年,等等的。
直到去年三月,赫然發現她近期所有的貼文變得極為低落,
當下的猜想是:「大概和女友分開了吧。」這也沒什麼,誰沒分手過。
但漸漸地,那些內容不再只是對女友的情緒,更多對自己存在的質疑,
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繫,忽然訊息對方就是要關心這麼內心的事,
自己有點猶豫,擔心有些唐突。
不過,人命優先吧。
在保持禮貌的前提下,我還是傳了訊息給她,
大意是說自從她出國之後似乎情緒不太好,
隻身一人於異鄉,總是辛苦,希望她一切順利。
在某一次深夜裡的通話,她娓娓道來了發生的事。
她在出國之際和相戀五六年的伴侶分開了。
「因為我劈腿。」她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那並不是個一次性的劈腿,和第三者的關係差不多維持了一兩年。
「事情發生之後,眾叛親離。」
幾乎是被霸凌式地言語攻訐,又由於兩人之間生活圈高度重疊,
共同好友採取的模式,頂多是靜默不語。或許是於理上,L 是那個拿刀刺人的人吧。
而L 在感情裡的習慣是把伴侶當作唯一最好的朋友。
她哭著回頭向女友賠不是,想說些更多的話語,都被阻擋。
林林總總地,她失去了一切。
生活完全顛覆之後,失去一切,女友、朋友,無法與家人訴說,
她說:「我那時候真的想...嗯。」
若說身邊誰有輕生的可能性,她絕對是我名單上倒數的人。
即使她清楚的知道,女友真的長期忽略甚至否定她的感受,
知道兩人價值觀不合,知道遲早都會分開。
幾次的對談,都圍繞在她的罪惡感、她的愧歉,她的要是那時候怎樣就好了。
就這樣她從事發到現在兩年了,她從沒有一天停止責怪自己。
從來沒有。
「妳知道嗎?那些事,就像一把刀,然後妳不停拿自己去抵著它,反覆讓自己受傷。」
她不語。
「我也是很後來才明白,在認真經營關係的前提下,就算是劈腿的狀況,
被劈的人難過,劈腿的人也會難過,不是劈腿的人就沒有資格難過。」
我緩緩地說出自己遭遇過的曾經。
關係的最後,不論是誰先轉身,如何轉身,結局都是散,
我相信關係是兩個人的,如何結束,兩個人都有責任。
我會想著若剛在一起,知道她可能會是個需要很多愛的人,果斷轉身,是否就不會受傷?
我會想著如果當初自己能在被劈腿的當下立刻斷捨離,是否傷害不會擴大?
當下的怨,當下的怒,當下的恨,
在不斷地與那段回憶相處,與那時的自己對話的過程中,
隨著時光的潤飾,變成另一種東西。
隨著感情經驗的增長,
我們都曾經淋著雨,只為交換她回眸。
也曾經替誰撐了傘,便將她留在雨中。
我們都是一段關係的加害者,是兩人一起殺死的。
在有能力去理解當時的狀況——
理解為什麼對方會那樣對待自己,或許是個性使然,與自己的好壞無關,
或許是兩人根本性的不適合,
理解為什麼自己離不開,或許是因為環境必須每天相處,與自己的能力無關,
或許是自己需要如此強烈的劇情才足以感到被愛。
有能力去逐一爬梳、給予意義之後,才能把如刀的回憶磨平,才能原諒對方。
想到這,想起C 說:「妳就是這樣一直理解,才會被對方劈到深處無怨尤。」
但唯有這麼做,我才離原諒自己更近一些。
對,原諒自己,
原諒自己沒有遠離會傷害自己的人,
原諒自己沒有見好就收,
原諒自己沒有珍惜自己。
每個自己身上的傷痕中,我們總是能找到一些部分屬於自己的責任,
去把它承擔起來。
去治癒它,去預防它。
然後,或許哪一天,我也敢再去想著,
「說不定我真的能和誰一起變老吧?」
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