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三個人約吃飯的日子，眾人配合栩寧，改約晚餐，本來栩寧想推拒，畢竟真得
太過忙碌，後來某次講電話的時候被田文建聽到了，他勸栩寧，缺人才的時候更該去該
人事主管交際，就算她是偏向親戚派的趙孝成女兒，但她也是你同學，你也可以經營自己
的人脈，栩寧聽了沒錯，這才移出一晚前往。
一下車就遇見也從陌生車輛下來趙燕綾，以往都搭計程車的她，卻從一輛黑色知名跑車
廠牌的休旅款上下來，還一臉生氣的模樣，但那名坐在駕駛座穿著紫紅色外套的男性，
依舊跟她揮手道別，整個氣氛十分不對勁。
栩寧連忙過去打招呼，卻發現趙燕綾在看到她的瞬間，又恢復了笑臉，讓她也不太好意
思問，誰送她來，沒說兩句，又看到嚴紹芃的身影。
趙燕綾在邀約的留言裡面，千交代萬交代，不可攜伴參加，但是嚴紹芃的身邊，依舊是
穿著舒適裙裝的季馨。
急性子的趙燕綾馬上就想衝上去，指責嚴紹芃見色忘友，卻沒想到季馨把嚴紹芃一推，
笑說：「借妳們一晚，記得幫我餵飯。」
當場趙燕綾就笑的快岔氣，栩寧也忍不住掩嘴，當事人嚴紹芃，只能哭笑不得的看著自
己的女朋友，只見季馨在她耳邊輕說了甚麼，嚴紹芃馬上心花怒放，樂顛樂顛的把季馨送
上計程車。
「瞧妳沒骨氣，被這樣損了，還這麼高興。」趙燕綾緩過氣來，當然不會放過嚴紹芃。
「才不跟妳說。」嚴紹芃笑的萬分燦爛，畢竟季馨俯在她耳邊說：『吃飽回家，再好好
陪我。』，但她才不會跟趙燕綾說，因為實在太害羞了。
「不說就不說，看在季馨份上，今天老娘多幫妳點盤排骨啃啃。」趙燕綾見她封口，忍
不住拿話激她。
「好，包吃個一乾二淨，話說姜先生不過是換跑道，妳有必要氣到自稱『老娘』嗎？」
熟知趙燕綾的嚴紹芃，馬上發現好友今晚特別火爆，情緒大起大落，馬上就想到一則消
息。
「別提他，他辭去事務所工作，跑去參加甚麼法律服務基金會，沒過幾天，就開始不見
人影了，連我請他載我一程，他都叫朋友來頂班，氣死我了。」趙燕綾其實心裡也知道
律服會是個還不錯的機構，但是看不見姜守浦，她依舊鬱悶，雖然剛才開車載她來的任
醫師是個好人，可是，還是令人生氣。
「到嘴的肉飛了吧！叫妳別拖的。」嚴紹芃的語氣裡，勸解多於嘲笑。
「而且他也只是忙而已，又不是怎麼樣。」栩寧也幫姜守浦說話，人家忙著工作，也沒
另結對象，這怎麼聽都是趙燕綾作繭自縛。
但栩寧的勸解，似乎沒傳到趙燕綾耳裡，只見她作勢追打嚴紹芃，說：「幹嘛說跟我媽
一樣的話。」
「妳媽也急著要把妳送出門啦！」嚴紹芃打趣說。
「也不是，就...」趙燕綾看了栩寧一眼，「...別說了。」
嚴紹芃不知，但栩寧怎麼會不了解十之八九跟公司最近山雨欲來的親戚爭奪有關係，她
笑著走到趙燕綾身邊，挽起她的手說：「開心點，今天就我們同學聚一聚。」
「好，同學聚一聚。」趙燕綾回給栩寧一個大笑容，她也不希望因此少了朋友，但是家
裡給的壓力跟糾葛，真的好複雜，於是她刻意落後在前帶位的嚴紹芃一步，問：「妳爸
都沒說什麼嗎？我爸回家都一直念的說。」
說到父親，栩寧想到前陣子發布門禁的電話，虛弱的語氣，照舊霸道的宣布命令，不容
推翻，但充滿關懷，只能無奈的回答：「他養病很少聯絡，就算通電話，也就是老樣子
，我也只能聽他的。」
「我也是。」趙燕綾了解栩寧的無奈，拍拍他的手背，換上燦爛笑容，大聲的快步向前
說：「紹芃別急，會好好給妳頓吃的。」
新開的海鮮吃到飽餐廳，結結實實填飽了三個人的胃，一直走去拿菜的自助餐設計，跟
洶湧的排隊人潮，三人直到吃飽前也沒多深聊其他話題，都在食物上打轉，只有嚴紹芃
從包裡拿出一盒手工巧克力給栩寧，並附註這是嚴紹祁要她轉送的時候，才又引發另一
場激烈討論，關於嚴紹祁這個悶葫蘆，該不會真的看上栩寧了。
栩寧禮貌性地收下小禮物，但是對於嚴紹祁，她只能給個客氣評語，說自己很忙可能沒
時間回之類的，暗示嚴紹芃幫她回個話，推拒交往的可能性，嚴紹芃笑了笑，答應幫她
轉達。
知道栩寧近況很忙很複雜的趙燕綾，閒話兩句之就沒多說什麼，省去煩了自己的心。
吃飽正餐，甜點櫃變成另一波戰場，眾人排隊要拿名牌冰淇淋，拉出好長人龍，貼心的
嚴紹芃早拿了些蛋糕放桌上，但趙燕綾堅持要吃冰，就自己排隊去了。
「好像，年紀愈大，煩惱越多了。」嚴紹芃看著排隊的趙燕綾，獨自一人臉上就沒強裝
笑容，有些感慨的說。
「妳不是很開心？」栩寧聽到有些訝異，寰鼎一團烏煙瘴氣她倆的情況就別提了，怎麼
戀愛順利的嚴紹芃，會說這樣的話？
「馨說，她不想躲躲藏藏的活著，就算世界有些人不喜歡，她是為自己過，不是為那些
不喜歡她的人而生。」嚴紹芃有些心情複雜的重複季馨一直跟她說的話語，帶著傾訴的
味道。
「她一向都很正向直白。」栩寧深覺嚴紹芃想說不是這個，於是回了句模擬兩可，等她
繼續說。
「她不知道，我們都是打上家族記號的小孩，都只會做自己家裡的事情，在同個圈子裡
，沒有其他人會聘請我們，我又想讓她過好日子，這樣的生活水準，從頭的基層工作絕
對給不起，我只能待在嚴氏。」嚴紹芃的語氣，有著深深的無奈，高中是機械科，大學
也是念相關科系，唯一無關係的ＥＭＢＡ又不太算正式學歷，她想跳脫嚴氏所在的金屬
加工圈子，真的很困難。
「妳家裡為難妳了嗎？」栩寧關心的問。
「還沒，不過應該快了，馨給我一個時間，她說她沒辦法不見光一輩子，他們可以不認
同，但我一定要說。」嚴紹芃喝口咖啡，壓下情緒裡的焦灼無奈，她很愛季馨，她也想
給她最好的，偏偏跟現實很衝突。
「不能跟季馨談？」栩寧好奇問，在她印象裡，季馨不是那麼不好說話的人。
「只要說到這個，她就很堅持，也沒說理由，我不想跟她吵起來，就都沒談下去。」嚴
紹芃難得覺得自己需要甜食來撫慰心靈，伸手拿走一盅榛果巧克力慕斯繼續吃。
知道嚴紹芃想呵護戀情的心情，也可以理解那種有些事情就是不想跟最愛的人說，栩寧
叉起一塊檸檬糖霜蛋糕一邊陪她吃，一邊關心說：「需要我幫妳問理由嗎？雖然她不見
得會跟我說，但是要是理由她不好跟妳開口，一直誤會下去也不好。」
「好，她等一下會來找我，妳陪她坐一下，我剛好趁機送燕綾回去，省的她擺臭臉給姜
先生的朋友看，弄不好打壞了關係。」嚴紹芃看著拿著三大球冰淇淋，笑著回來的趙燕
綾，低聲說。
「好。」栩寧跟嚴紹芃使了眼色，兩人開始拿起湯匙，攻擊趙燕綾的冰淇淋。
「喂！我排很久的。」趙燕綾笑著拒絕，但三球三個碗，巧克力、萊姆雪酪、蘭姆葡萄
三個口味的搭配，剛好是大家的愛好，誰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052＝＝＝＝＝＝＝＝＝＝
離開餐廳，室外的溫度就異常的冷，栩寧扣緊大衣的鈕扣，趁著嚴紹芃送趙燕綾回去的
時間空檔，拉著季馨聊天，原本兩人是要找間咖啡店，但是都剛吃飽的狀況，讓她們選
擇四處走走，而不是坐著。
「妳還好嗎？」季馨看著栩寧問，最近的操勞，讓她臉上的疲憊，已經不能靠淡妝隱
藏。
「就事情好多，現在除了不用關心晚上睡哪之外，行程安排比過去都緊湊。」栩寧淡淡
一笑，把事情輕輕帶過。
「總比我還在找工作強。」季馨嘆氣，她一點都不想靠嚴紹芃養，偏偏工作不太好找。
「去當紹芃的小秘書啊！」栩寧開玩笑說。
「我就是在辦公室坐不住才沒找到工作啊！」季馨萬分無奈地說，在這裡無論任何產業
，逼本工作的女性幾乎都是當文職的命，業務跟服務方面她知道自己個性直沒辦法做，
所以一直都還在待業中。
「說到工作，妳真的要小心紹芃上次跟妳說的那個人，她說的不清不楚，但是我知道萬
一怎麼了，不是小事情。」季馨對於嚴紹芃的溫柔提醒，還是不太放心。
「是，我有記得紹芃的提醒，已經請秘書注意了，不用再跟我說一次，話說，妳對很多
事，真的有很多自己的堅持。」栩寧笑著用謊話帶過話題，她不想說太多關於郁宣的事
情，尤其跟季馨她們，一來是那個提醒像跟刺，二來是有種不能吐實的深深無奈。
「隨隨便便的話，那我對不起因我生，而浪費的資源跟生命，因為那樣的我，在世界上
就會有七十億個替代品。」季馨說出自己想法，聽見栩寧已經有實際動作防備『一色憂
鬱』，那她也不用再多說些什麼，除非寒雲有更迫切的消息。
「也是，如果大家都相同的話，不需要這麼多人。」栩寧認同季馨的想法，但這是她堅
持要紹芃說的原因嗎？栩寧思考這兩者是否有關係。
「紹芃是不是拜託妳來問我事情？」季馨看著栩寧的表情，問。
栩寧只好點點頭，苦笑。
「她有時候顧著面子，很多事情不想說，我早就知道了，這次吃完飯又找藉口留下我們
，一定是有陰謀。」季馨分析原因給栩寧聽，卻沒有半分的責怪。
「她只是不想跟妳吵罷了。」栩寧幫朋友解釋，順便替她先說好話。
「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叫妳問我，關於跟她爸媽的事吧！」季馨乾脆地說出重點，
有時候，有些話，適當轉達是必要的。
「對，她不了解妳想說的原因。」栩寧再度點點頭，季馨的直白，一開使真的很容易讓
人只有應和的分。
季馨嘆口氣，露出難得憂愁的表情，拉著栩寧到一旁長椅坐下，慢慢說：「以前，我也
覺得，找個自己愛的人，好好的一輩子過下去就好，但是某一天，我很喜歡的女孩子，
跟我說我不正常，我才發現，原來我能這樣想，是有很多人在過去做努力，所以我才堅
持跟人認識我一定會先出櫃，因為大家多看到一個人，這份感情就能多普通一些些。」
聽著季馨的話，看著她內斂的表情，栩寧默默擦去眼角淚水，想起郁宣，自己也很想跟
季馨坦白，但是眼前熟悉的庸俗街道景物，卻阻止她的衝動，跟只待了一周的寒雲就算
了，畢竟她遠在國外，跟這些糾葛沒關係，但季馨卻是自己同學的女友，加上她對於這
方面的是如此認知，說了，要是請她瞞著紹芃，應該只會破壞彼此的感情，又何必，想
到這，栩寧忍下無奈開口問：「但是紹芃她有她的苦衷，不一定能像妳一樣，那她要怎
麼辦？」
「給她時間說，就是怕她哪一天，真的她爸媽忍不下去了，要她嫁了或怎樣，那她該怎
麼辦，突然什麼都沒了嗎？還是拋下我去跟男人在一起，那還不如現在慢慢說。」季馨
說到嚴紹芃，就沒有要求自己的那番強勢勇氣，反而充滿了擔憂。
有一天，什麼都沒有了是嗎？栩寧在內心感嘆，想起父親交代她相親的話，肩膀又沉重
了幾分，淡淡的羨慕說：「能跟妳在一起，紹芃真的很幸運。」
「她很辛苦吧！要包容一個要求過分的戀人，而且我一點都不勇敢，在她面前，我不敢
跟她說，什麼嫁人還是跟男人在一起之類的。」季馨現在臉上的笑容沒有過去的大方開
朗，而是充滿了戀愛中小女人的溫柔。
「為什麼？該跟她好好地說。」栩寧好奇的問。
「她前女友是這樣甩了她，我怕她傷心難過。」季馨看著栩寧疑惑的眼神，突然羨慕起
這個朋友還活在單純的異性二元論世界裡，嫁人只是個現實或夢幻，不會是一種群體性
的無力傷痛或理想。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栩寧忽然想起在論壇看到的文章，好像真的有很多『幫男養
妻』的哀嘆。
「走遍世界以為開了眼界，結果最莫名其妙最讓人震驚的事情，卻都在我們身邊。」季
馨默默的給今天的談話下了結語，有習慣寫旅遊明信片的她，總會冒出一些詞來。
「我會找機會跟紹芃好好說的。」栩寧看到那接近的跑車說。
「麻煩妳了，她性格其實有些彆扭，有些地方我也說不過她。」最後這句說是抱怨，季
馨卻笑得幸福。
＝＝＝＝＝＝＝＝＝
目送季馨上了跑車，栩寧有些羨慕他們兩人可以一起抵禦世界上敵意的幸福，自己拿不
出什麼給郁宣保證，也沒辦法在路上牽著她的手，那又何能要求她相信自己放下恐懼
呢？
不想那麼快回家，李叔那邊也因為今天的勞累請，再三保證會注意安全下請他先回了，
栩寧沿著街道走回吃飯的酒店，卻看見一名男子焦急的在門口打電話。
「我問櫃台，今天沒有姓趙的小姐訂三個人的位置，而且裡面也清場完畢，都沒人...」
靠在黑色知名跑車廠牌休旅車旁的男人，身上紫紅色的西裝外套異常顯眼，栩寧一下子
就確定是載趙燕綾來的先生，她該不會沒跟人家說嚴紹芃要載她回去的事情吧！
「請問妳找趙燕綾嗎？」栩寧看他有些急，走上前問。
「是的，妳是他朋友嗎？」男人放下手機回問，清爽整潔的外表，英挺的面貌，讓身上
紫紅色西裝異常的適合，一點都沒有浮誇搞笑的感覺，反而給人有特色的印象。
「我是今天跟她約吃飯的朋友，我也認識姜先生，不好意思，她先回去了，沒跟妳說
嗎？」栩寧對於趙燕玲的粗心感到抱歉。
「沒關係，或許是守浦忙翻了，忘記跟我說，也不一定是趙小姐的錯。」男人給個微笑
，要栩寧放心，之後就被閃爍的螢幕吸引過去，略略表示歉意，看起了訊息。
「果然是守浦漏看訊息，忘記跟我說了，所以她到家了？」男人看著手機問，另一邊應
該是姜守浦在跟他聯絡。
栩寧尷尬一笑，其實她也不知道嚴紹芃是不是把趙燕綾送回家，或是別處，只好據實回
答：「是另一個一起吃飯的朋友送她回去，所以我不清楚細節。」
「哎呀！那...我都答應守浦要送她回家了說。」男人抓抓頭髮，有些為難，看來他跟姜
守浦的交情很好，他想想，接著掏出一張名片，寫上些什麼，遞給栩寧。
「萬一趙小姐有跟妳連絡，麻煩撥個電話給我，守浦今天晚上加班，就別讓他再操
心。」男人又笑笑，辭別而去。
栩寧看著手上的名片，上面寫著一間身心科診所的名字，還有醫師的頭銜，跟任臾廷三
個大字，下方的寫電話的筆跡意外不符合這個人的秀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