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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的彩虹 祁家威的平權運動路
採訪、攝影 / 施維長、胡醴云、吳東牧、陳睿哲、田舒媛
2016/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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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威是臺灣第一位透過媒體公開出櫃的同志。 (攝影 / 吳東牧)
提起臺灣同志運動的代表人物,祁家威當之無愧。「同運三十年」的說法,是從他公開出櫃的1986年算起。過去未被公眾正視的同志議題,自此受到注目。祁家威的平權運動走上枱面,一方面周旋於各政府機關之間,一方面也藉由特立獨行的風格在民間推廣理念。
除了同志運動,祁家威早年也注意到愛滋防治的重要性。為了宣導安全性行為,他到公眾場所發放保險套,扮成盤絲洞的蜘蛛精、繃帶纏繞的木乃伊、白雪公主與七矮人,用各種吸睛的方式搶下報紙版面,好將觀念傳遞全國。推動工作讓他負債累累,於是到夜市募款,前後五年半,直到個人勸募被立法禁止。
在夜市與群眾面對面的接觸中,祁家威也遇過不少趣事。「那個小販擺在地上的布,四個角一抓就跑,警察來啦,三個警察吹哨子。然後小販經過我面前,丟個五十塊在箱裡繼續跑;那三個警察跑到我面前也停下來,每個人也丟了五十塊繼續追。四個人前後捐了兩百塊下來。」
不過,募款並非全是愉快的經驗。同志身份及愛滋防治的勸募主體,讓祁家威更常遭受側目與嘲諷,但他坦然面對。「那種不友善的問題,不一定是在跟你挑釁,只是說他刻板印象覺得你不是上得了枱面、是在陰溝生存的族群,不能在陽光下出現。這種情況,我當下就要把他觀念扭轉過來。」
祁家威說,自己素來喜愛鑽研各門學問,也會預想可能遇上的刁難,因此總能做好準備。「不能說他跟我難堪,我回家想了三天,啊!應該這樣子回答。你三天後找誰講?」
戰攻訐言論 火力十足
這次釋憲的憲法法庭,是在立法院為同性婚姻修法爭執激烈的時刻。執政黨民進黨即使黨主席兼總統蔡英文選前明確表態支持婚姻平權,但黨內面對宗教勢力與保守派的反彈,也有另立專法、不讓同志適用民法的主張。
祁家威的態度非常明確。
「專法的概念是次等公民。」他表示,同婚專法與原住民專法不同,原住民的專法是加法的專法,而同婚專法則是比照國外伴侶法,同性配偶享有的權利必然低於異性配偶。「我說這麼簡單的道理,那是減法,那是不是次等公民?如果你們訂專法,好,同志族群被迫害、被排拆、被社會霸凌了幾十年,那給同志享有更多權利,譬如同志財產給收養的養子女或給父母的免稅,那沒關係,謝謝,我接受,那個專法我接受,問題不是啊!」
對於反同方要求婚姻制度應由公投決定,祁家威火力十足。「婚姻家庭全民公投?狗屁咧,關你屁事!」他認為必須是全民共同承擔結果的事才可公投。「一旦同志婚姻可以的話,請問你那些異性戀是要離異性的婚去結同性的婚嗎?不是嘛!還是結你的異性婚,同性還是結同性婚,這種不是一體適用的時候是不應該公投。」
反同陣營主張同性婚姻應經過公投決定。 (攝影 / 陳睿哲)
他也回擊部分基督教徒對婚姻神聖性的堅持。「基督教要(婚姻一詞)專屬,我們不盜用,就是用『姻婚』,他有什麼話講,就是沒話講。姻婚也不可以?那你說他們是不是討罵?」
他再提到因為這次同婚修法,屢被反同方拖下水的愛滋病議題。「疾病是針對行為上不正確才會感染,異性戀也有啊。就是說個人造業個人擔,不能代表整個族群的通例。」他反問:「照他們邏輯講,愛滋病是不名譽的事,那愛滋病患我們不要給他結婚,沒有病的人總可以結婚了吧。還是不行?為什麼?他們根本是為反對而反對,不是真正對愛滋有什麼問題,所以你要看透那個心態邏輯在哪裡。」
至於孩子是否要有一父一母的家庭才算健全,祁家威表示,同性雙親家庭的功能和異性雙親家庭的功能並無不同。「他們這是多慮了,」他話鋒一轉:「但他們提出這種多慮,前提是不是歧視單親家庭?兩個爸爸或兩個媽媽,比起單親家庭絕對來得功能健全,如果說他們對同性雙親家庭不信任,那怎麼可能信任單親家庭?」訪談至此,祁家威少見地說了重話:「他們提這種問題,更彰顯他們的惡毒,那種居心叵測,這已經不是正確的社會公民該有的批判。」
祁家威認為,反同方的不斷攻訐,顯露的是詞窮理屈。「大家常聽到這些反同方論述,在立法院公聽會正式場合都這樣子講,甚至立委也相信了,幫他們講說什麼傷風敗俗、什麼性解放,搞到人獸交還跟摩天輪去搞,扯這些就是他們顯示一個現象,叫做詞窮,能講的話不多了。」他說:「他們找不到什麼真正有力正確的說法,因為任何說法在我面前都活不過一秒鐘。」
不畏惡意的自信風采
許多人對祁家威的認識,是那位總在同志運動場合高處揮舞著彩虹旗的長者。也許還聽聞過他早年在夜市募款、或以各種新奇古怪的方式在街頭宣導愛滋防治的事蹟。作為臺灣首位公開出櫃的同性戀人士,祁家威長久以來隻身奮鬥,常被視為傳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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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志運動的活動場合,常會看到祁家威在高處揮舞彩虹旗。 (攝影 / 施維長)
他曾受民間司改會之邀,在書中寫下自己推動同運與第一次釋憲的歷程。這段祁家威親自書寫的章節,可窺見他比在各個報導中都還鮮明的個性。他鉅細靡遺地記下各個細節、詮釋背後理路、並且毫不吝惜讚賞自己。
祁家威開始公開推動同運之時,台灣正處於即將解嚴的戒嚴時代。這麼一位風格獨具的運動者,自然也讓政府有所顧忌。他曾被抓進警總,蹲過半年牢,與鄭南榕、陳水扁等政治犯同期。他聲稱直到晚近仍受到監控,不使用電子郵件,只藉由電話聯繫。他也感慨老天爺像要讓他孤軍奮戰似的,對他情義相挺的人很多都先走了一步。
談到和家人的關係,祁家威向我們抱怨媒體曾把他聲明不要公開的事報導出來,但還是同意我們從他的觀點記下幾筆。
「我爸是百分百挺我的。」他談到父親在得知他是同志後的反應。「在我和我媽出櫃的第二天,我爸就騎個腳踏車,拿了社教館一張提琴演奏會的票去我租房子的地方,『欸,跟你朋友去聽這個音樂會。』他這麼說。他說,做同志的要多培養點氣質。」
祁家威說,父親臨終戴的手錶,是他退伍踏入社會不久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這支手錶陪伴父親幾十年,直到過世都還戴在身上。母親只曾擔心他的運動會不會造成一些困擾,但仍然接納他和伴侶,在伴侶出國留學時,還包了兩百塊美金的紅包送行。他的伴侶至今已和他牽手三十餘載。「可能也是因為千百年來保守的傳統文化,(父親)知道這件事有很大的爭議,他也幫不上忙。反正陪著我弟弟孫子過晚年,也不提我的事,就讓我自己去奮鬥。」
談到自己的故事,祁家威總說,打從三十年前那場國際記者會開始,他對媒體便是知無不言、不留隱私。他確實是侃侃而談。不過當話題落在家人、或是與個人較切身私密的故事時,祁家威總是緊抱胸口、身子後仰,呈現相當防備的姿勢。這似乎也透露著,即使願意傾談,在一些話題上他仍是謹慎處理。
在民風相對保守的時代出櫃,是否曾受到不好的對待?祁家威自認遇到的情況還算友善。「我是gay的事全校(建中)都知道,也沒人說什麼,同學還說你是國寶耶,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排斥打壓?」他也知道有些人開他玩笑並非出於惡意,因此不以為意。「我的環境是沒有在我面前表現敵意的,不曉得是沒人敢還是……反正在我面前,不管軍中環境、或學校環境、或社會環境,沒有。」
儘管如此,祁家威自述的故事仍看得出他常得面對旁人尋釁,只是多被化解或反擊。他不是沒遭遇過惡意,但這些惡意或許並不曾真正困擾他。
對同婚法制化有信心
對於即將進行言詞辯論的憲法法庭,聲請人之一的祁家威認為會朝「理想樂觀的方向」邁進;參照世界各國近年通過婚姻平權法案的情況,也看得出是勢不可擋的人權潮流。
「現在已經到二十一世紀,1974年已經過了四十年,在精神醫學1974年(同性戀)已經是正常的性傾向,是正常人,是對的人。那婚姻在民法裡有規範,是不是正常的事?是對的事?」他問:「對的人做對的事,為什麼不行?」
「臺灣還是蠻有希望成為亞洲第一,只是第一之後有很多東西……」他認為,通過同婚後必再引起反彈,就好比法國2013年通過同性婚姻後,馬上引起三十萬人上街抗議。但法國之後每年抗議人數卻不斷削半驟減,「你說這怎跟幅射的半衰期一樣?」
祁家威預期,臺灣若通過同婚,反同方自然也有辦法弄到二、三十萬人抗議,「問題是一年後能弄到二三十萬人嗎?」他認為民眾將清楚看到,同婚通過其實並不會如反同所宣稱的那般危害社會。
種樹三十年 期盼能讓後人乘涼
從出櫃以來推動同志運動,總是單打獨鬥的祁家威,如今不再是孤單一人。問他揮舞彩虹旗看著遊行隊伍中一同為理想邁進的人們時,心中抱持什麼想法?他僅淡淡地回應:沒什麼想法。
「不要去計較個人的成敗榮辱。」祁家威說,他的初心很簡單,就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因為我喜歡年紀比我小的,」他笑稱:「那我是不是該去做前人種樹的那個工夫,下那個苦工,讓後輩能夠享用民主法治的自由?……我就是要努力種樹讓他們乘涼,就這麼簡單,而且我有這個功力嘛。」
他滿懷自信地說著。
三十年的同運路,路程並非全無波折,但祁家威從不畏懼挑戰,他總能看見事物最光明的那一面,對他而言,未來不會永遠迷茫雺晦。或許正是這樣的自信,讓他一路奮鬥至今。
時至今日,社會對同志益加友善,亦更認同平等價值,愈來愈多人與他站上同一陣線。祁家威總是扮演先鋒的角色,但即便他退居旁流,戰友們仍會知道,就在某個高處,他正揮舞著巨大的彩虹旗,帶來最堅定的支持與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