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
或者，
幾乎是同時，
我們吻上了彼此，
然後時間就停住在那一刻，
在這一秒跟下一秒之間。
每一吻比上一吻還要更長
她的手緊緊環著我的身體，
找不到任何空隙，
她是海，我在深深的海底
好像隨時都要窒息。
原來，那來自身體深處的慾望
可以狂暴到如此懾人的境界
動物界那一口吃了交配後伴侶的是生物本能
而我此刻想一口吞下她的
是一種不能言喻的倒反的獻祭
吞下她，
她就成為了我
我就是她。
愛乘上了慾的面貌
既可怕卻又無比誘人
像中邪一樣
在失去理智清明的世界裡
覺得自己飽滿張狂，
無所不能。
她的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
把我們從愛慾的迷離中拉了回來，
我以為她打算接電話，
沒想到，
她卻用兩手捧著我的臉，
不知道在仔細端詳什麼，
『你不接嗎？』
「不用啊」
『歐』
「你好美」
『歐』
「哈哈哈，你那什麼表情啊」
她趴在我身上大笑，
一邊笑又一邊往各處游移，
電話聲持續的響，
我突然很想把電話接起來，
問一聲，你是誰？
她的手，來回的在我胸前揣摩，
一邊在腰際摩挲，
跟著滑上我的背，
她沒有真正脫下我的衣服，
卻已經如入無人之境
她像一名經驗老道的樂手，
並沒有那麼真的在乎這是一把世界名琴
或是一把廉價的仿冒品，
她似乎更陶醉於她自己的手藝，
她動作又加快了起來，
她的身高成了優勢
把我整個人攀住，
我也只能任由她擺佈，
我突然有點搞不懂這種節奏，
變得像一個少不經事的處女一樣，
只知道自己身體裡著熊熊燃燒的熱烈
卻對於眼前的這個人
感到巨大的陌生
我怎麼只看見她的慾望，
卻沒看見她
我抓住她的手，
清清喉嚨說，
『我們慢一點，不要搞得像是一夜情』
「好啊」，
她笑得好可愛，馬上又吻上我的嘴。
這個夜開始變得很長，
每一秒可以乘上的撫摩，親吻，跟尋嗅
每一秒都被無限拖延，
她的身體好滑，
當她修長的腿纏上我的
我說她好像一條鰻魚，
想抓也抓不住，
她翻下身把我摟在懷裡，
煞有其事的回答，
「真的有這麼滑嗎？」
我點頭笑著往她的脖子鑽去，
然後我聽到她肚子咕嚕的聲音，
兩個人一起都笑了起來。
『欸，如果我剛剛沒有摸你的臉，你就這樣睡到早上，那會怎樣？』
「什麼會怎樣？」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剛剛這樣好像是某種意外之類的，在今天之前，你好像也沒這個意思吧？是嗎？』
我看著她，
她卻想閃躲似的有些不安，
『你，是喜歡我的吧』
她只是笑著，
想要遮掩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欲言又止。
「我，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我一頭霧水，
更感到有點難過。
我是不是撞進了不該被打開的門？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什麼是愛？你有談過戀愛吧？』
「恩，兩三次吧，也不是，應該只有一次，之前那些不太算」
『那，為什麼你不知道什麼是愛？』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為什麼你不知道？...』
「我也搞不懂我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我的朋友都說...」
她又再度猶豫，
好像中文突然不是她的母語，
她需要不斷的搜尋字眼來表達。
「我的朋友都說，我好像是個沒心的人...」
沒心？什麼心，良心？
我滿腦子的問號，
不段的自體繁殖增生更多的問號
「就是好像我沒有什麼愛人的能力...」
她遲疑了一下，
眼神變了，我讀不懂。
「總之，我也不知道怎麼講，反正，認識我的人都覺得我很怪就是了...就是對感情，好像，別人感覺到的，我都很無感...」
她繼續呢喃的說，
有一種我不熟悉的語氣，
說的那些事情，
更像是在跟我介紹一個我從未謀面的朋友，
為什麼此時此刻的她，
跟這些日子以來我所認識的她如此迥異呢？
『所以，那你跟我，我們，這樣是在幹嘛？』
「我不知道...」
『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啊，那，那，那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
就是這幾個字，
不斷在我耳邊重複著，
敲碎了我從她身上獲得的
那些溫暖與美好，
我好想，
好想回到我給她糖的那一天，
然後，一切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