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妳的身後，為的是當妳受了傷一轉身，我總是會第一個出現。》
「這給妳。」芷淳拿了一罐養樂多給我。
「怎麼會給我這個？」我笑著接過養樂多，「我已經好久沒有喝到了。」
「我站在冰箱前好久，覺得只有養樂多適合妳。」
「為什麼？」
「因為，妳就像個小朋友一樣。」我笑了，因為惟音總是這樣說我。
升上國二後，我跟芷淳的感情越來越好，她常常彈鋼琴給我聽，我們會聊很多事情，但很
奇怪的，我們從來不說感情那方面，她不曾提起，我也沒想過要去八卦。
國中的生活看似什麼都沒變，唯一改變的是，惟音畢業了，她考上一所不錯的高中，不一
樣的課程，讓她的生活變得忙碌，我們已經好久沒見到面了。
「那個是不是惟音學姊？」芷淳指著前方一個坐在機車後座的女生說。 我看著機車熄火
，然後那女生下了車，當她脫下安全帽時，我的世界忽然
無聲了。
惟音握著機車騎士的手，然後笑得很甜，那一幕變成默劇，惟音的笑臉不斷放大，我卻聽
不到任何笑聲，心有點揪，我不懂為什麼？
「一元！」在機車騎士離開後，惟音轉身看見我。
我面無表情，只聽見芷淳對我說：「妳還好吧？惟音學姊在叫妳。」
「被妳看見了。」惟音走到我面前，然後對我吐了吐舌頭。
「他是？」乾澀的喉嚨在兩雙眼睛的注目下，勉強的發出聲。
「他是我的男朋友，妳別跟我媽說喔。」惟音的食指放在嘴唇，示意要我保密。
「惟音學姊，我還要趕回去練琴，所以……」芷淳打斷了當下的沉默。
「嗯，妳要加油喔！」
「我會的，我也要變得跟妳一樣厲害。」
「妳那麼努力，一定會比我還厲害的。」惟音用眼神給了芷淳一個肯定，「回家要小心。
」
「掰掰。」
「妳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回家的路上，惟音不斷地跟我說話，但我一句話也沒回應。
「他是你們班的？」我停下腳步。
「你是在說誰？」
「剛剛載妳回來的人。」
「他喔，他是學長，不是我班上的同學。」
「在一起……什麼時候的事情？」
「前幾天他跟我告白，他對我很好，而且他很幽默。」惟音臉上的笑容， 是我沒看過的
。
「才幾天的事，妳就答應了？」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憤。
「我們已經相處半個學期了，我有在觀察，妳不要擔心。我發現，他跟妳很像，你們都會
……」
「不要說他跟我很像，他不是我的誰。」我突然激動的打住惟音的話。
「一元，怎麼了？」
「我不想有一個代替品，一個在妳身邊的代替品。」說完，我轉身就往反方向跑。
惟音的聲音一直在後頭叫我，可是我的反應卻怎麼也無法控制，我想逃離這裡，逃離那麼
幸福的惟音。
「妳的頭髮是怎麼回事？」媽媽幾乎是用怒吼的來對我說話。
「我只是想換個髮型。」我不敢直視媽媽，甚至身體不停地在發抖。
「有必要剪得那麼短嗎？像個野孩子一樣，跟男生頭有什麼差別？」媽媽伸手碰了我的頭
，很粗魯。
「不要像拷問犯人般的針對我的頭髮。」我伸手撥開了媽媽的手。
「妳這孩子，這是什麼態度？」媽媽氣炸了，在我面前的那張臉，深呼吸脹紅著臉。
「好好的，怎麼把頭髮剪那麼短？」一直沉默的爸爸突然開口。
「我只是想換個髮型，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長頭髮。」
「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妳這樣不男不女，像樣嗎？」爸爸的音量漸漸大聲了起來
。
「只是頭髮變短了，我不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有必要這樣大小聲嗎？」我的語氣不
保留一點客氣。
我沒做錯什麼，我堅持。
「妳……」爸爸不猶豫的一巴掌就打了下來。我沒有哭，只是轉身，甩門離去。
我一個人走到小公園，靜靜地坐在溜滑梯上，左臉頰還燙燙的。
下午離開惟音之後，我走進了一間美髮院，當設計師問我要剪怎樣的髮型時，我只開口說
了一句：「把頭髮剪短，全部剪短。」
「全部？」設計師訝異地看著鏡中的我，「小姐，妳的頭髮很長、很順，妳要不要先考慮
先用修的方式，不要一下就那麼衝動？」
「不用，直接剪短吧。」堅持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我會說的話。
「那，妳要剪多短呢？」
這時鏡子旁的電視出現了一位男歌手，我指著他說：「就跟他差不多短吧。」
「這樣要剪掉很多喔。」
「嗯。」沒有猶豫，我點了點頭。
「亓亦裴。」路燈下，一個黑影叫了我。
我舉起手擋掉路燈的光線，試著想看清楚那個黑影是誰？
「妳……」站在我面前的是惟音，看到我她一臉驚訝，說不出她想說的話。我沒有說話，
只是把頭低了下來。
「怎麼跟家裡人吵架了？」她問，語氣還是那樣的溫柔。
「妳剛剛看到我驚訝的表情，我想妳知道為什麼？」
「頭髮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妳知道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想他們是因為這樣而生氣的。」隨著惟音的話說出口
，我的眼淚竟然無預警地掉下來。
「責罵妳，是因為他們眼中的小公主不再是那樣長髮飄逸，所以，他們有點難過。」說著
，惟音伸手抱住了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摸摸我的頭。
一瞬間，我的眼淚決堤了，內心的難過再也撐不住，崩潰了。
「一元長大了，要做個有個性的公主，對不對？」
我只是放聲大哭，因為我躲在我最安心的避風港裡了。
「一元，下午對不起。」
我哽咽著，那句對不起好大聲。
「我知道妳下午為什麼會生氣？」
我抬起頭，看著因為淚水而模糊的惟音。
「因為，妳以為妳被我拋棄了，是嗎？」惟音伸手擦掉我臉頰上的淚水。
「上高中以後，我們的生活圈不相同，相處時間也變少了。如今，我又談戀愛，我忘了妳
會有被忽略的感覺，突然變成一個人，對不起讓妳孤單了。」我把惟音抱得緊緊的，我好
怕下一秒，眼前的惟音就會不見，就不再是我
的了。
過了一段時間，惟音輕輕地拉開我，然後臉上漾著淺淺的微笑，她摸摸我的頭說：「一元
，妳不是一個人。」
那樣的笑容就這樣印在我心底，因為這樣的溫暖，我有勇氣去面對一切。
「頭髮會留長，妳還是會像過去一樣端莊漂亮。」睡前，媽媽坐到我的床頭摸著我的頭髮
說。
「媽媽，如果我不想再留長頭髮呢？」
「女孩子還是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妳看妳爸爸多生氣？臉頰還痛嗎？」我搖搖頭。
「妳跑出去時，我都快被嚇死了，好在有惟音的幫忙。」
「媽，如果有天惟音沒辦法再繼續這樣待在我身邊的話，怎麼辦？」我想起今天看到惟音
幸福的模樣。
「傻瓜，惟音本來就會有自己的生活，妳不能只想著依賴她。」
「可是，從小到大，我們沒有分開過，我好喜歡、好喜歡有她陪伴的時候， 那樣讓我變
勇敢。」
「如果妳們感情夠好，就算惟音不在妳的身邊，妳也一樣可以帶著她給妳的勇氣。」
我明白的點點頭。
「早點休息。」媽媽替我蓋好被子，然後關上房間的燈，關上門離去。在媽媽離開房間後
，我坐起身，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捲曲在床角。
『他是我的男朋友。』從惟音口中說出的這句話，不斷在我腦海裡重複。我發呆到失神，
心裡有一種想吶喊卻出不了聲的感覺，第一次，我不明白
的感覺。
我害怕，惟音不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我的心會一直揪；當惟音離開了， 我的心就少一
塊，我的心是不是生病了？
這一夜，我想不透的問題困著我，動彈不得。
「早安。」我才把門打開，就看到惟音站在門口。
「妳怎麼會在這？」
「陪我吃早餐。」惟音臉上的笑容，讓天色剛微亮的天空提早出現了太陽。
「妳不用趕公車上課嗎？」
「運動會補假。」
「喔。」
「要妳陪我吃早餐很為難嗎？」
「不會，一點也不會。」我笑了，因為我想念一夜的人現在就站在我面前。
「走吧。」惟音牽起我的手。
一瞬間，那種悸動用從心裡竄出來。
惟音什麼都沒察覺，只是牽著我的手一直走，而且愉悅的自顧自說話。突然，我像被閃電
打到一樣，硬是停下腳步。
「怎麼了？」惟音錯愕的看著我。
「我……」
「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喜歡妳。」我還在自己的思慮中，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一元？」惟音拉了拉我的手。
「啊？」我回過神，驚覺自己說錯話了。
「笨蛋，我也喜歡妳呀！」惟音和我面對面站著，「妳永遠是我最愛的親人。」
「可是惟音……」我喜歡妳，不是親情。
「嗯？」
我沒把話說出口，只是搖搖頭，給了惟音一個微笑。
「笨蛋，我肚子餓了。」
「走吧，去把大胃王的肚子填飽來。」說著，我牽著惟音大步的向前走。惟音，我喜歡妳
，但這份愛會嚇到妳，我不能開口說出來，因為我還沒有
十足的把握能給妳幸福；但是很高興的，我能確定自己的心情，我懂得面對自己， 一個
喜歡女生的女生。
「妳怎麼……」芷淳看著我，驚訝地說不出話。
「換個髮型，有沒有很帥氣？」
「有，很帥。」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沒有啊，只是覺得這張臉，真的可以跑去騙女生。」
「騙什麼女生？」
「就乾乾淨淨的，不說話，還真的覺得妳是日系美型男耶。」
「不說話是怎樣？」
「妳一開口就破功，小朋友。」
芷淳伸手摸了摸我俐落的頭髮，她笑得好高興。
看著芷淳反彈不大，我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我怕孤單，怕我突如其來的改變，會讓芷淳
反彈，然後我就要孤單一個人。
矛盾，在我心裡戰爭了起來，無論在哪方面都是。
「妳怎麼收書包收那麼快？」芷淳才把書本放進書包裡，我已經把書包斜背準備離開教室
。
「我今天放學跟惟音有約了。」
「惟音學姊？」
「嗯，她今天學校放假，我們要一起出去走走。」
「那……」
「妳要不要一起來？」我發現了芷淳的失落，驚覺自己不該忽略她。
「不了。」
「真的？」
「妳和惟音學姊好好去聚聚，妳應該期待很久了吧？」
「對呀！」
「快去啦，別讓惟音學姊等妳太久。」
「嗯，明天見。」
我用著光速飛奔，因為，我好想她。
「惟…惟音……」
「妳跑那麼快幹嘛？」
「我…我想快點見到妳。」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
「笨蛋，我們不是約好了。」
我用力的點頭，兩隻手還撐著膝蓋。
「喏，給妳。」突然眼前出現一瓶養樂多。
「這是？」
「給妳的，還有吸管也是。」說著，惟音遞了一隻吸管給我。
「妳還記得喔？」
「當然，妳怪癖特別多。」
「喂，這怎麼可以算怪癖？」
「養樂多就那麼小小一瓶，為什麼一定要插吸管喝呢？」
「就因為它小瓶，用吸管一點一點吸著喝，才可以喝比較久。」
「妳看，一瓶養樂多就是 100C.C.，用吸管喝也不會變多。」
「我辯不過妳，我就是喜歡這樣喝。」
「跟小朋友一樣。」
「如果我永遠不長大，妳是不是永遠都陪在我身邊？」惟音搖搖頭。
我愣住了，好像惟音頭搖了幾下，我的心就被摔了幾次。
「妳就算長大了，我們一樣會在彼此身邊。」隨著惟音說出口，我的心就跟她臉上的笑容
一樣溫暖。
「這家速食店的漢堡變小了。」我看著咬沒幾口就只剩一半的漢堡。
「是妳的胃口變大了。」
「一個漢堡，感覺吃不飽。」
「那妳幫我吃一點。」惟音把她咬過一口的漢堡拿到我面前。我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朝了
漢堡咬了一大口。
瞬間，我有種耳根子燒得火辣的感覺，撇開頭，怎麼也不敢直視惟音。
『這算是間接接吻嗎？』我低著頭，耳根持續發燙著。
「怎麼了？我的漢堡很辣吼？妳辣到耳朵都紅了。」
「辣的？」
「嗯，冰鎮一下。」惟音把可樂貼著我的耳朵，冰涼的感覺讓我稍微降溫。
「漢堡真的很辣，妳什麼時候那麼能吃辣？」
「想多點嘗試的時候。」惟音吐了一下舌頭。眼前可愛的模樣，讓我看傻了眼。
「喂，手很痠耶。」
惟音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我才發現她的手還拿著可樂冰鎮著我的耳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趕緊伸手接過可樂。
「妳的手好冰。」在接過可樂的瞬間，我觸碰到惟音的手，冰冰的。
「冬天嘛，我的手腳比較容易冰冷，又加上可樂真的好冰喔。」
看著惟音不停的搓揉著雙手，心裡不免有些心疼。
「那個……」
「妳在幹嘛？」
我伸出了雙手，在惟音面前甩了甩。
「我的手，是暖的。」
「真的嗎？」
惟音抓住了我的手，緊緊地握著。
「好溫暖，超像暖暖包的啦。」
我微笑著，慢慢感受惟音的手變暖和，心情也不那麼緊繃。
「以後，手冰冷的時候就牽著我。」
「呵，妳是我的專屬暖暖包。」
從那天起，惟音不管天氣的冷暖，她總是會牽著我手。
我知道牽手的重要性，所以我給了惟音這樣的承諾，我只想溫暖她、保護她，就這樣牽著
她的手，我像是有捍衛全世界的力量。
而我的世界，惟音永遠在那微笑著。
「一元，妳看。」在回家的途中，惟音突然打斷我們嘻嘻哈哈的氣氛。隨著惟音停下腳步
，我的目光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惟音指的是我們都很久沒踏進去的公園，那個曾經藏著我們很多秘密的公
園。
「還記得我們以前都在這裡分享秘密嗎？」我點頭。
「我們都長大了，忽略有這麼一個地方，一直保留著我們的童年。」
「現在，我們還是可以跟童年一樣。」我給了惟音一個肯定的眼神。
惟音很有默契的嘴角上揚，突然，我們奔跑了起來，筆直地朝著公園跑去。
「笨蛋，跑那麼快，害我剛剛差點跌倒。」惟音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我爽朗的大笑
著。
「公園好像變小了。」惟音環顧了四周。
「是我們長大了。」
我走到溜滑梯旁，在溜滑道上躺了下來。
「妳看，以前我們可以在溜滑道上翻來翻去，現在我只是被卡著，動彈不
得。」
「時間過好快。」
「不管時間過再快，這裡永遠是我們的祕密基地，有任何的不愉快，我都可以在這陪妳分
享。」
惟音在我旁邊的溜滑道躺了下來，她伸手牽住我的手。
「一元，因為妳，我不曾孤單過。」
那一秒，心跳差點停止。
安靜的公園，我的心跳逐漸大聲，我小聲地祈禱惟音沒有聽到。
『夏惟音，我喜歡妳。』
在這個屬於我們的祕密基地，我在心裡說了一個關於我們的祕密，有天我會對妳坦承，讓
妳知道，妳一直都不會是一個人。
《把我喜歡妳說出口並不難，難的是妳也要有同樣的心情，並且勇敢地牽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