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泥娃娃 寫在遊行之後

作者: orphic (抱貓氏)   2017-11-03 12:32:12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眉毛 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 也有那眉毛 嘴巴不說話
她是個假娃娃 不是個真娃娃
她沒有親愛的爸爸 也沒有媽媽
泥娃娃 泥娃娃 一個泥娃娃」
繞著二二八公園、走過衡陽路、中華路、北門,再回到凱道的時候,已近暮色。沿途,像
混入了一隊馬戲團,所有美麗的珍奇異獸,都以最純真有邪的眼神流過我們。我注視他們
,不需要辨認彼此。我如此慶幸,我是他們的一部分,即使我是隊伍中最樸素安靜的一支
。沿途,有新人帶著熱戀的男朋友女朋友加入,有舊人依舊在高處搖著彩虹大旗吶喊,也
有故人留下永誌難忘的遺書。沿途,我想起愛過了多少人,我才學會接受自己並開始愛自
己,愛那些傷害過我的人,甚至也不小心傷害了某個人。沿途,我看見了很多陌生人,他
們露出尾巴像露出牙齒微笑那般狡猾可愛,他們裸露還沒練好的胸肌像剛睡醒的男孩,他
們穿上合身西裝牽著女朋友的手,頭髮已經等這一刻等到刷出白色亮光。
入夜前的凱道廣場上,敢曝美學(camp)仍是最能看見「我們」之中多元與差異性的華麗
現身。丁字褲、變裝皇后、皮繩、女性乳房和肥胖展露,我們看見了被殘害、壓抑的異質
主體,從地獄回來報信。廣場上,有人揮鞭就有人討鞭,有人伸手就有人遞出什麼,到處
洋溢著共和氣氛。我很慶幸我是我們的一部分,即使我們有時候是他們。
天黑後,巴奈在舞台上唱了《泥娃娃》。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童謠,巴奈的歌聲總是帶我
回到童年那一場又一場大雨滂沱的,孤獨的午後門廊。八O年代的農村、都市與工業化、
隔代教養,我記得我知道父親的名字是因為他留在家裡的一盒名片,後來,我在一張全家
福照片的後面用斷水的原子筆寫上每個人的名字,好像怕自己忘記或者被忘記。他們並沒
有不愛我,只是從未知道用什麼方式來愛我。他們不知道我喜歡大雨的味道,渴望被淹沒
在雨中,像一個無親無故的泥娃娃。很多年前,我因為這首歌寫了一篇同名散文哀悼青春
期的自己:「我們脆弱的身體,被丟到白花花的世界裡來。我和 K 的身體,一具好看的男
人身體,究竟只是結構上的差異,我和 K 卻無法完全互補,因為K的左腳。那這場雲雨過
後,我和 K 耗盡氣力,為的又是什麼?」
我們耗盡氣力,為的到底是什麼?鷺江中學楊允承寫下:「即使消失會讓大家傷心,卻是
短暫的,一定很快就被遺忘。」腦海裡,我又想起想起永誌媽媽溫柔地說「孩子啊,你們
沒有錯……。」於是,我又紅了眼眶。泥娃娃碰到了水,才是有表情會說話的真娃娃,即
使水會讓它溶化。我很遺憾那麼多的人因為這社會的錯誤而死,我很慶幸自己不夠勇敢,
所以我才能活著,活過了永誌、活過了林青慧與石濟雅,活過了邱妙津,活過了鐘沅走的
那年,活到了身邊的異性戀好友都養兒育女的三十五歲。
回到家,翻開〈童女之舞〉,文末童素心給鐘沅寫的信:「台北下午我行過/日焰焚焚灰
飛煙升的馬路/ 親愛的紫玫瑰/ 只有你感覺我最真實的溫度/ 十個月足以完成什麼/
我的紫玫瑰?」十個月足以生下一個孩子,同志大遊行十五年了,我們卻失去了那麼多孩
子。錯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心靈的脆弱性,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完成什麼。
歡迎追蹤FB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beanomnivore/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