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進到教室裡，我的桌墊下，放的是一封信。
還沒拿起信，我就知道是苡霏寫的。
午休時，我選擇不停留在老地方，刻意跑到了操場邊的樹下，讀信。
『小熙，對不起，昨天不該對妳發脾氣，妳本來就沒有義務要幫我處理私事。國
中時，晴茵也找過人當我的哥哥，但在面對追求者時，往往是晴茵或是我自己拒
絕，其他人…我知道他們都在看戲。
昨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那個當下，我只是希望妳能在身旁陪我，就算一句
話都不說也沒關係，或許是『人在心安』吧。
開學時，妳的沉默讓我對妳充滿好奇，所以我主動去招惹妳，想多瞭解妳一些，
熟了之後，我才發現其實妳很容易親近，不知不覺就和妳走得很近，甚至習慣有
妳，但我知道妳習慣用著冷漠拒絕旁人的接近，妳的大門也只為妳相信的人敞開，
而我很開心我是那個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妳說這些，只是想讓妳知道。
最後，還是要跟妳說聲對不起。
PS.張學友的情歌很好聽
霏 』
我看著那跟主文毫無關心的PS，心想著，這人還真是有些無厘頭，但我記得情歌
是旋律好聽沒錯，但歌詞卻是悲傷的。
不懂PS的意義，但我還是把這備註放在心上。
回到教室，苡霏趴在桌上睡著了，我看著她單薄的身子，拿了自己的薄外套蓋在
她的身上，坐回自己的椅子，把信收在包包的內袋裡。
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封信。
我腦子想著她信裡的內容，等著午休結束的鐘響。
整個下午，我們倆都沒人主動提起這封信，但她看著我空蕩蕩的桌墊下，知道我
已看了信。
快放學時，她拿起椅背上我的外套，遞給我，「謝謝。」
我沒多說什麼，只給了她個微笑。
「我午休睡著了。」她主動開口。
「那很好啊，這樣下午才有精神上課。」我依舊保持著相同的微笑。
「因為很溫暖。」然後她對上我的雙眼，眼神很溫柔。
「是嗎？秋天到了，妳之後自己要記得帶件外套。」
她的眼神，溫柔的我不想離開，想起午休為她披上外套想照顧她的心情。
她笑了笑，淡淡的說「因為是妳的溫暖，所以我睡得很安穩。」
我愣了一下，看著她，「我...」
我不知道要回什麼話，但苡霏的話讓我的心好滿，滿得好像有什麼快溢出來似的，
我感受著自身周圍，安穩的寧靜。
「我們回家吧。」她察覺了我的定格狀態，笑著拉著我書包的背帶，離開教室。
就在我們雙腳要踏出校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我，「小熙，等等。」
轉頭看著陳欣跑向我們，「妳們要回家了嗎？」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今天一起走吧！」陳欣說完後，還勾住我的手臂。
「怎麼這麼突然？」我試著想扳開陳欣的手，但她勾得很緊。
就這樣，苡霏及陳欣，一左一右，與我相伴。
苡霏看著陳欣黏在我手臂上的手，沒什麼反應，但她的話，停住了。
「今天要去公館買個東西，剛好跟妳們同方向，妳們兩個每天都一起回家嗎？」
我們都已經走到公車站牌了，陳欣的手，還是黏著不放。
我看了苡霏一眼，她完全迴避著我們，只看著公車來的方向。
「對啊，幾乎都一起回家。」我實在受不了，用力的把手從陳欣手中抽起，然後
拍拍自己手臂說「妳一直抓著我的手，這樣很難行動耶。」
我知道苡霏不開心，但我能做的卻也只有這樣。
「好同學間這樣勾著手，又沒什麼。」但陳欣之後確實安分的管好自己的手，讓
我鬆了口氣。
「所以妳是要去買什麼？」苡霏的沉默，讓我不得不想辦法跟陳欣閒聊。
硬是要擠出話題，讓我有點不耐煩，但苡霏卻只是像個旁觀者，冷冷看著，完全
不介入我們的閒聊。
「我才不告訴妳。不過...」陳欣看了苡霏跟我一眼，繼續說「因為小天使遊戲啊，
我要幫我的小主人加油一下，快段考了。」
一聽見這個讓我翻白眼的遊戲，我更沒興趣了。
「小熙，妳有照顧一下妳的小主人嗎？」陳欣說。
「我連自己都顧不好，哪有時間管他，而且段考都要到了。」說到段考，除了數
學、地理之外，其他的科目，我根本就是一個頭無限個大。
沒想到說到這裡，苡霏居然看了我一眼說「所以妳都沒理妳的小主人？」
終於。
突然間，我很感激陳欣開了小天使這話題，我搖搖頭，「當然沒，我連他是誰都
不知道。」
「連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妳的小主人好像有點可憐。」苡霏話說這麼說，
但是我卻很開心，因為她不再冰凍我了。
「那個座位號碼，我沒去查，而我現在還忘了是幾號，應該說我根本忘了這件事
情，哈哈。」我尷尬地笑著。
「妳太離譜了啦！」陳欣拍著我的肩。
這個觸碰讓我扁了眼，我拍拍自己的肩膀「隨便啦！反正對我來說，絕對不會是
重要的人。」
「WOW~ 那對妳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人是誰啊？」陳欣故意靠近我的臉，她的表情，
曖昧的很。
苡霏也在此時看著我。
「就家人啊，朋友之類的，這關妳什麼事啊。」我推開她，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那關心的朋友有沒有包括我？」陳欣真的很煩。
我瞪了她一眼，「並沒有。」然後我轉頭看著公車來的方向大喊，「公車來了。」
我拉緊自己的書包側背帶，順勢牽起苡霏的手，「走吧，上車上車，回家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牽著她的手，然後我發現她臉上出現了不到一秒的訝異神情。
但應該是開心的吧，我猜。
整段路上，滿是陳欣吱吱喳喳的聲音，而我都只是「嗯、喔、對啊、是啊」無限
輪迴地回應她，直到公館站抵達，她離開後，才鬆了一口氣。
我們倆看著陳欣離開的背影，「那麼我也回家囉，掰掰。」
我心裡有些捨不得，都是臭陳欣，害我整段路都沒跟苡霏說到話，不過也沒辦法。
人生嘛，本來就不如意十之八九，好在我的不如意就這麼一天。
就在我準備要走向自己的另一段公車站牌時，「小熙。」苡霏叫住了我。
「怎麼了？」我轉身看著她。
「我們去走走吧。」苡霏沒等我回話，就拉著我的手朝校園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拉著我的手。
今天，真是充滿驚奇的一天，兩人的第一次都在今天發生，是指牽手這件事。
說實話，雖然有些疑惑，但內心的雀躍卻遠大於探查內心的疑惑。
兩人進了椰林大道後，我抬頭看著天空，一架飛機正緩慢的朝北前進，苡霏也注
意到了，我們倆連忙把那飛機抓進手裡，很有默契的互打彼此的拳頭，一口吃下，
許願。
直到我張了眼，苡霏才說「許什願？」
「秘密。」當然是我們越來越好。
「那妳呢？」我反問她。
「不告訴妳，走吧。」她換勾著我的手臂，好一陣子才鬆手。
「妳好像不太喜歡與人的碰觸？」雖然鬆了手，但我們是肩併著肩，依然零距離。
「對，我是不怎麼喜歡別人碰我的身體，這妳怎麼知道？」我好奇苡霏怎麼會發
現這點。
「因為剛剛陳欣碰了妳的肩膀時，我發現妳居然拍了拍肩膀，還有開始的拍拍手
臂。」說完後，她居然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我扁著眼，「不喜歡別人碰是有這麼奇怪嗎？」
「那妳怎麼不拍拍妳的手？」苡霏看著我，眼裡的笑意，充滿著挑釁。
這挑釁是不是帶著曖昧？我不太確定，但我很明確的知道她在鬧我。
「這個我...因為...因為...」結巴的說不出實話。
『因為妳不是別人啊』這種話是要我怎麼說出口。
「哈，今天真難得，這是妳第二次定格。」苡霏又笑了。
然後她大大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又說，「妳高二打算念哪一類組？」
「財經...一類吧，妳呢？」我頭腦想的還是第一個觸碰的問題。
「一樣，我想念音樂系。」苡霏的表情很認真。
而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她有這項才華，「原來妳會彈琴啊？」
「是小提琴，幼稚園開始，小學讀過音樂班，後來只是因為想透透氣，才跑來普
通班，但我最終還是會回音樂裡去的，因為我愛音樂。」她在說這段話時，眼神
的光芒特別顯著。
我想我又被吸引了，我不自覺地拉住她的左手，「霏，我剛剛不拍拍手的原因，
是因為…因為那個人是妳。」
她轉頭看著我，而我望著她笑，為自己的坦白開心。
她也笑了，然後拉著我進她懷裡，那是個溫暖又令人心安的懷抱。
那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椰林大道下的擁抱後，我們兩個人的親密度更上一層樓，無時無刻都膩在一起。
我的鐵盒裡，除了那張紙條外，還多了一封信。
而我們的親密，教室裡的每個人都看在眼裡，大家都知道，要找我就會看見她，
要約她就得同時遇見我。
但這樣的我們算在一起嗎？
我想並不算，頂多只能說是親密朋友。
但我知道，這時候的我，更離不開她了。
而我相信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