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好噁，我去跟店長講。」餐廳的男同事看了馬桶一眼，整張臉的五官皺在一起。她
走近一看，馬桶堵塞了。男同事的臉就跟馬桶裡糞便聚合的樣子一樣。他沒問她能不能幫
忙通，就直接走出廁所。
她走進工具間，把通馬桶的黑色塑膠吸把放進馬桶。噗通噗通，她雙手放在握把用力
地擠壓。廁所的門緩緩關上。
中醫小診所的玻璃自動門緩緩關上。她坐在掛號櫃台前的塑膠椅上，只是盯著顯示看
診號碼的面板，什麼事都不做。叮咚，櫃檯的護理師喊出面板上的數字，５７，她再看看
手中的看診單據寫的７６，等待下一個叮咚。５８，５９，６０……，她重複著相同的動
作。
她聽同學說八卦山下的陳醫師很神，只要把脈，就能說出患者所有的症狀。來看過
的同學都被嚇到，只好乖乖服藥，不論是經痛、腳傷、心臟痛，都跑來求診。她緊握手中
的掛號單據，手汗漸漸滲入單據的纖維，變得軟爛。
「妳是不是有口臭？」她的情人開始不再吻她的時候，問她。
從那日起，她向情人索吻的時候，她的情人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這句話。所以她也只
敢在她情人的臉上輕啄，不敢停留太久，也不敢靠太近說話。不久，情人成了舊情人。
走進診間，她坐穩在醫師桌面旁的椅子後，伸出手，放在海綿軟墊上。醫師邊摸她的
脈邊說：「今天是來看什麼的？」
她深吸一口氣後小小聲地說：「口臭。」
她不敢說太多字，太多字會跑出太多的氣味。但光說這兩個字就夠臭的了。
「妳怎麼想來治療這個呢？」醫師問。
她就只是傻笑，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醫師會意地笑了，開始詢問相關的飲食習慣和症狀，最後下結論：「妳這個口臭是腸
胃功能不好引起。腸胃積太多宿便了，造成口氣不佳。」
吃完晚餐，她撕開中藥包，倒一杯水進口腔，將藥粉全沖入食道。她報復性地想：啊
，所以我的情人是跟化糞池在接吻呢，噗。噗一聲，突如其來的水便噴濕她的內褲，她急
著往廁所衝去。從這天起，她每天都能排便，而且經常排便。只要看到路上的情人手牽手
，她的屎就會噴滿她的內褲上的衛生棉。
「老師，妳的嘴巴好臭。」她的家教學生對她說。
「對啊，老師有口臭，我離妳遠一點。」她原本將學生抱在懷裡，馬上鬆手將學生放
下，退後了好幾大步。
「對不起啊，老師真的很臭。」她一直道歉。突然想到道歉只會讓空氣更臭，她就住
嘴。
「休息十分鐘吧，妳去外面陽台透透氣。」她把學生趕到陽台，並打開學生房裡所有
的門窗。溫熱的風從陽台吹入，吹得她發熱，肛門也傳來一陣溫熱。
她坐在馬桶上，起身，按下沖水紐，走進牙醫的診間。
牙醫師問：「妳今天來看什麼？」
「口臭。」她說。
「為什麼想治療這個？」醫師問。
深吸一口氣，她說：「喔，我家教的學生會聞到。」她說。
她把嘴巴打到最開，醫師拿著器械攪動著她的口腔，說：「我只能幫妳把蛀牙補起來
，如果還是有口氣的問題，妳就只能嚼口香糖了。」
她想起她的舊情人曾說嚼口香糖不是根治的方法。即使這樣，只要見情人的那天，她
就會躲在捷運站的廁所，拼命嚼口香糖，嚼到口香糖完全沒有水分，才吐在衛生紙上，搭
車去見情人。但這樣的經驗也沒有幾次，她就再也見不到情人。
叮咚，７６號，護理師念出面板上的數字，她走進診間。醫師摸了她的脈象，皺著眉
說：「怎麼又惡化了呢？我幫妳加強劑量。」
「我已經看了好幾個月了。」她對醫師說。
她盯著醫師凹陷的眉，接下來醫師說什麼她也不想記得，她只能感受內褲上滿溢出來
的糞便。
糞便差點就從馬桶滿溢出來，她驚慌地吸了一口氣，氣味瞬間衝入鼻腔。她放下馬桶
吸把開始乾嘔，並衝出廁所，大口呼吸廁所外的空氣。她才驚覺原來剛剛都在憋氣。
她瞬間理解她的舊情人了。對於自己竟拖到這時才能夠理解，她感到可笑。她深吸一
口氣，走進廁所，加大擠壓吸把的頻率與力量，用力通著馬桶。別，出來，嚇人，了啊，
滾回，化糞池，去吧！馬桶的水漸漸下降到原有的水位。她走回員工休息室，將背包裡的
藥包拿出來，全丟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