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離譜的聚餐結束後,祐熙拒絕了苡霏跟天麟的接送,選擇和李岑散步搭車回家。
「沒想到會親眼遇見假結婚這種事情。」李岑邊笑邊搖頭。
「是啊,我也沒想過。」祐熙的心情很落寞,原來苡霏不是不得不丟下她,而是
故意丟下她。
「但這樣很好啊,代表吳苡霏真的對妳還是有感情,這真相可喜可賀。」
「是嗎?我倒覺得他們倆的狠心好可怕。」
李岑停下腳步,「祐熙......」
「嗯?」祐熙也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李岑。
「人都是脆弱又膽小的,他們倆在我們還是剛畢業的新鮮人忙著找份溫飽肚子的
工作時,就得直接面對家族給的結婚壓力,這已經不是旁人一句一起面對就可以
處理的,那種壓力是會重得讓妳喘不過氣,而且最終也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有辦
法解決。」李岑說到這裡,嘆口氣挽著祐熙的手繼續往原來的方向行進。
她忽視祐熙的沉默,繼續說「想到這裡,妳不覺得他們兩個人很勇敢嗎?雖然是
用假結婚的方式,那可是註定終身都要背負曾經離婚的名號耶,我是指在家族裡
面,天啊,在那種家族,光是離婚這兩個字也夠他們受了,所以妳不要怪他們,
我想...我可以懂得他們的無可奈何。」
「雖然如此,但我想到她就這麼丟下我,我真的...真的是...我還寧願她就這麼
離開,不要再回到我世界裡干擾著我的心。」祐熙默默地說。
「然後好讓妳繼續活在自己初戀很悲悽的回憶裡?」
與其親身上情場跟家人搏鬥,倒不如當個膽小鬼躲起來獨自哭泣療傷,還比較輕
鬆,而且被拋下的那個,往往也比較能搏人同情。
「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再為她煩心了。」
「祐熙,不是妳為她煩心,也不是她干擾妳的心,而是妳從來就不願把她趕離妳
的世界。」李岑一語道破祐熙的盲點。
祐熙沉默了。
「既然妳始終無法將她趕離妳的世界,那為何不勇敢地牽起她的手一起面對?何
必老是自己一個人演著受害者內心戲,這樣妳不累嗎?」旁觀者清。
「除非......」李岑又停下腳步。
「除非什麼?」祐熙看著李岑。
李岑靠近祐熙的耳旁,小聲地說「除非妳真正愛的是我?」
一聽見這話,祐熙立刻推開李岑,「神經病,說什麼啦,我怎麼可能愛妳。」
「嘖!開開玩笑嘛。」李岑邊笑邊拖著祐熙繼續前進,「我是看今晚的妳一直處
於低氣壓的狀態,所以開個玩笑讓妳輕鬆點啊,不懂我的用心。」
祐熙扁著眼,「是是是,感謝妳的用心,我的低氣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以要不要來點勇氣?」李岑張開了自己的雙手。
「勇氣?」祐熙看著李岑的模樣,「一個擁抱?」
李岑點點頭,「對啊,抱抱會給妳勇氣,來吧。」然後她咧嘴一笑,就像施了魔
法般的吸引著祐熙。
祐熙鬆了自己不知道已經緊繃多久的肩,向前邁進,抱著李岑。
「任祐熙,不要怕。」李岑輕拍著祐熙的背,「不要害怕,我會陪著妳給妳勇氣
的,不要害怕面對心裡真正的自己,不要擔憂別人怎麼看妳,不要害怕妳的不一
樣,想就去追,想就去愛,縱使這世界因為這樣遺棄了妳,還有我,我會支持妳。」
從李岑身上傳來的體溫有別與苡霏,但很溫暖,抱著李岑的祐熙不自覺流下眼,
她感覺到自己壓抑多年的情緒瞬間被釋放了,無論是對於愛同性的不安害怕,
或是一直以來對苡霏的埋怨,在這擁抱上獲得短暫的解脫。
這個擁抱等同於被全然的接受,無論好與壞。
終於有個人可以讓自己毫無保留的丟下堅強跟武裝,暫時停歇喘口氣,祐熙在李
岑的肩上,流下無法控制的淚水,痛哭失聲。
過了許久,感受到肩上的那人的顫抖平緩後,李岑才說「欸,任祐熙,我還是有
老公的,無法一直這麼抱著妳,抱抱就只能這麼一次,還有,不可以因為這樣愛
上我。」
頓時間所有的溫暖感性全沒了,祐熙默默地把淚水留在李岑的肩上後,才推開她,
「就說了,不會愛上妳啦!」
然後她轉頭就朝著公車站走去,「欸,任祐熙,幹嘛不等我啦。」李岑快步追上,
硬是勾著祐熙的手。
「放手,有老公的人了,幹嘛老是勾別的女人的手。」祐熙扳開李岑的手,用手
背擦拭著自己未乾的淚。
「嘖,我又不是誰的手都勾,我就是只愛勾妳的手啊,妳應該要覺得光榮。」李
岑硬抓著祐熙的手不放。
「妳真的是...小心我跟妳老公告狀。」這次,祐熙沒扳開李岑的手。
「去告啊,他早就知道我們是好朋友。」
雖然祐熙嘴上一直嫌棄李岑,但心裡卻很開心老天爺賜給她這個朋友,而且是朋
友不是情人。
她相信一輩子這三個字用在朋友上會更勝於情人。
李岑,絕對是她任祐熙一輩子的摯友。
星期日,早上七點半,任祐熙醒了,卻躺在床上懶得起身。
她伸出自己的手,用力的張開,透過五指縫看著天花板,腦袋卻想著李岑昨晚的話。
『而是妳從來就不願把她趕離妳的世界。』
「原來是我從不讓妳離開我的世界。」祐熙喃喃的說,然後又想到李岑的另一段話。
『不要害怕,我會陪著妳給妳勇氣的,不要害怕面對心裡真正的自己,不要擔憂
別人怎麼看妳,不要害怕妳的不一樣,想就去追,想就去愛,縱使這世界因為這
樣遺棄了妳,還有我,我會支持妳。』
雖然昨晚又因為這樣哭得唏哩嘩啦,但是今天想起卻是種重生的感覺。
祐熙撇開那些過去,她刷牙洗臉後來到餐桌前,拿出咖啡粉,卻不選擇放進咖啡
機內,而是拿起手沖壺跟溫度計。
她先是洗了濾紙後,放進咖啡粉,在水溫降到八十八度時,緩慢的繞圓沖著濾杯
中的咖啡粉。
香氣隨著熱氣緩緩上昇,這咖啡香令祐熙感到幸福,「我到底是多久沒這樣放慢
自己的步調了?」她邊沖邊享受難得的寧靜。
每日市場上的廝殺生活,每分鐘千萬的變動金額,每秒繃緊神經的指數跳動,多
空雙方殺個你死我活,血染後的市場,令人怵目驚心卻也令人興奮,這可是個合
法的大賭場,血流成河的日子更令妄想著一夜致富的人們前仆後繼的想來個絕妙
的抄底。
每當這種魔幻時刻出現時,祐熙不旦得維持自己的理性,也得更冷靜,甚至是冷漠。
只有不帶任何感情才能在這市場裡生存下去。
她看著濾杯的水逐漸消退,移除了濾杯,拿起杯子,先是聞了咖啡香,才喝了一
小口咖啡品嘗味道。
祐熙露出滿足的神情,然後她想起大學一年級的時候,苡霏總是和她在周末到各
個咖啡廳去嘗嘗咖啡,她們會對各家咖啡廳的咖啡分等級,決定光顧的順序。
「她...還喝咖啡嗎?」祐熙看著手中的咖啡,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她走進工作間,拿起手機,回撥了苡霏的電話。
「喂,小熙?」電話另一頭傳來苡霏的聲音。
「妳現在有空嗎?要不要來我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