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九月天。
語悠在上個月被小小調薪了，我們決定在十號她領薪水這天一起小小慶祝一下。下班
之後先回家裡，等她回來以後，再一起去買點下酒菜，回家配酒閒聊。她快下班時，卻又
突然打來說她男朋友要請吃飯，叫我趕緊去洗個澡出來會合。
在浴室裡頭，我隱約聽見有人打開大門的聲音，以為是語悠就沒想太多，於是當我回
到房間，梳妝完畢之後，打開房門時，我徹底愣在原地。
「林忻忻，好久不見。」
躲在側邊的人驀地給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這麼說。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身體也彷彿不是自己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愣在原地。妳似乎
很不滿意我的反應，鬆開了我，雙手扣著我的肩膀將我向左轉了些，和我對上眼的那一刻
，瞳孔裡先是微微的吃驚，而後才轉為讓我又愛又恨的戲謔。嘴角勾起那抹從來就不溫暖
，卻如此熟悉而讓我想念不已的笑容，我還來不及反應，唇上就傳來如同秋天微風般清涼
的觸感。
那是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卻停留了許久，動作明明那般輕柔，渾身卻像觸電一樣發麻
。時間彷彿靜止流動，直到妳緩緩挪開，嘴角勾起的弧度又上揚了些。
「居然這樣就不哭了，以後乾脆都用這招。」妳說，然後將始終扣著我肩膀的雙手鬆
開，不太溫柔地撫過我臉頰上的兩行淚。
我失笑，心裡一陣悸動，想說些什麼，卻只吐了這三個字：「陳念薇……」
「欸，忻忻。」妳牽起我的手，一如往常的冰涼，卻暖了我的心。
「嗯？」
「妳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我想了幾秒，腦袋一點都不管用，直接棄權：「什麼？」
「我們認識十年的日子。」
妳抿著唇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我幾乎覺得妳有些難為情，還沒來得及用雙眼好
好補捉這個畫面，妳卻微微偏過頭，繼續說了下去：「還有，我們在一起的紀念日。」
「……妳、妳說什麼？」我愣了好一陣子才這麼問。
妳看向我，似乎被我這個模樣給逗樂了，笑了出來：「我說，今天是妳的初吻紀念日
。」
「才不是這個……」我覺得自己臉紅了，「妳再說一次啦妳剛剛說什──」
「我說，」妳打斷我，笑得自信而迷人，「林忻忻，跟我在一起吧。」
「念薇……」我覺得自己似乎又要哭了。
「妳沒有說不我就當妳答應了。」妳的左手一把攬過我，「雖然我也不准妳不答應就
是了。」
我終究還是哭了，淚水灑在妳的懷裡。和以往無數次哭泣不同，這一次，是因為幸福
。
「別哭了。我回來了。」妳輕輕說，手掌在我的後腦勺一下下撫著。
幸福的到來，也許歷經波折，才更讓人捧在手心裡頭珍惜。
「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在那段最艱難的時光，我緊緊擁著妳，心口儘管瀰漫著
不安，仍故作堅強，語氣肯定地對著妳這麼說。然而，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麼相信，會有這
麼一天──妳完全走出那場心理上的浩劫，再次對我展開那抹我眷戀不已的笑。
陳念薇，妳知道嗎，我無法抑制的眼淚，是為什麼而流？
其實，最讓我感到幸福的，不是因為妳我毫無預兆的重逢，不是那句虛幻得讓我以為
身處夢境之中的「跟我在一起吧」，也不是那個讓我悸動的輕吻，而是因為，我思念萬分
的妳，終於回來了。
妳的每一句話，字裡行間的調笑和自信，依舊讓人著迷；那些有點粗魯而強硬的小動
作，是我最熟悉的姿態；嘴角勾起的弧度，早已在我夢裡重現無數次，此刻才終於再一次
親眼看見。曾以為那樣的妳，在傷痛之後便灰飛煙滅，於是要自己習慣，也以為自己接受
了，可直到妳終於回來了的這一刻，我才知道，心裡頭的思念有多麼強烈。
「我好想妳，好想妳……」
頭仍埋在妳的懷抱裡，眼淚停不下來，我啞著嗓子一遍遍低喃著。妳安撫了我幾句後
，就受不了地說：「好啦，知道了啦，是要講幾次。」
明明用字顯得很不耐煩，但當它們是從妳的口中講出，卻聽來讓人平靜安心。我沒答
腔，只是自顧自地抽泣著，把囤積了幾個月的眼淚發洩出來。
不知道這樣的狀況持續多久後，妳才低聲說：「到底哭夠了沒啊妳。」
聽見妳的語氣，有些好氣又好笑，也許參雜著無奈，卻獨獨沒有嫌棄。這樣的妳，這樣的
我們，好想念。我這才破涕為笑，挪開一點距離，抬頭看見微微皺眉的妳，心中是滿滿的
暖意。
「對不起啦……」
妳看見我笑了，眉頭才舒展開來，勾起戲謔的笑：「真的是愛哭鬼。」
我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我就愛哭不行哦……」
擦乾眼淚，看著笑而不語凝視著我的妳，才發現氣氛忽然變得安靜。也是這才感覺到
，妳的雙手仍舊停留在我的腰際，維持著擁抱的姿勢。
我不禁想起，一會兒以前的那個吻。無法再正視妳直勾勾的眼神，低下頭，連一句「
妳可以放開我了」都說不出口，只是吞吞吐吐地說：「念薇，我、我沒事了啦……」
「嗯，很好啊。」
可妳卻像是看出我在想些什麼而故意唱反調一樣，雙手又更收緊了些。
沒有那個心思的時候，再曖昧的舉動都不算什麼，頂多說是朋友間的相處，可一旦某
些事情改變了，就連簡單的擁抱，都會讓人心跳加速，手足無措。感覺到全身的溫度慢慢
上升，想推開妳，雙手卻又不聽使喚，我只能這樣，紅著臉，像根木頭一樣僵著身子，不
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知道在心裡罵過幾次自己「真沒出息」以後，妳才終於捨得放過我，打破沉默：「
林忻忻，妳要這樣一直看著地板到什麼時候？」
「……」我覺得自己丟臉死了，裝死不回答。
見我這模樣，妳乾脆用威脅的：「妳再這樣我就要走了。頭抬起來喔。」
而我只猶豫了一秒，還是沒骨氣地聽話照做了。
妳看著滿臉通紅的我，噗哧一笑，「妳臉也太紅了吧，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我瞪了妳一眼，有些氣惱地咬著下唇，還沒來得及說「笑什麼笑啦」，妳就迅速地低
下頭，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鬆開我，牽起我的手，「吳語悠等我們很久了，走吧。」
「……什、什麼？」我呆呆地答。
「去吃飯啊。」妳笑著扯了下我的手，「不要發呆了，走了。」
額頭上的皮膚還帶著絲絲的麻木感，我的腦袋還沒辦法跟上妳的思緒，我愣愣地被妳
牽著走，直到打開大門，看見在一旁等待的語悠時，才想起，我原本是和她約好，妳卻突
然出現在家裡頭，這一切是多麼的湊巧。
「妳們也弄太久了吧？」語悠看著妳說，「害我很擔心，想說該不會出事了。」
「這愛哭鬼一直哭個不停啊。」妳聳聳肩。
我看著妳們對談的模樣，半抱怨半疑惑地開口：「現在是怎樣啊……」。
然後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妳特定和語悠串通好的。
早在一個月多以前，沒有語悠連絡方式的妳，就特地寄了一封信給她，請她務必瞞著
我，私底下連絡妳，為的就是這一天的驚喜。
「吳語悠妳很過份耶，她叫妳不要跟我說妳就真的沒說哦？」在牛排館裡頭，我看著
對面的語悠，有些哀怨地說。
她只是笑：「要是我提早告訴妳，她特地挑這一天回來找妳不就失去意義了。」
「……說的也是。」我嘆了口氣，用叉子捲著盤內的麵條，想偷看一下在我右側的妳
，就剛好跟妳對上眼，慌忙地移開視線盯著餐盤。
我佯裝鎮定地開口，卻只顯露我的緊張：「妳、妳怎麼還記得我們認識是哪一天啊？
」
看不見妳的反應，只聽見妳又忍不住輕笑了聲，才回我：「妳日記上面寫的。」
講到這個我才想到，「妳怎麼可以偷看我的日記啦？」
我轉過頭，有些不甘心地迎上妳的目光。
而妳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誰叫妳要留在我家。」
我有點無言：「……不是這樣說吧，那是我的東西耶？」
「我就是想看啊，不行嗎。」妳笑得燦爛，語氣有些無賴，問句都不像問句了。
我想反駁，可一看見妳明媚的笑，就感覺亮眼得讓人什麼也不想管，只想一直盯著看
。最後，我只是吐了個「算了」，懊惱自己對妳這麼沒轍，低下頭吃著自己的東西。
然後，我聽見妳笑了，這次笑得更大聲了，連對面的語悠都跟著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啦，你們很無聊耶。」我抬起頭看著妳們，無奈地說，卻也忍不住微
笑了。
回到家以後，妳說今天晚上想在這住下來，語悠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那妳睡哪？」我隨口應了句，沒在思考，也沒意識到這話有任何不妥。
「妳覺得呢？」語悠對著我翻了個白眼，「難道是跟我睡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看向妳；妳看著我，嘴角勾了起來，但沒有多說什麼。
「……哦。」我有些難為情，低下頭，拉著妳和我始終牽著的雙手，進了房間。
「我自己有帶一套衣服，妳先休息一下吧，我洗個澡之後再進來。」
才剛踏進房間裡頭，妳就突然這麼說。
而我只是愣愣地答：「啊？哦……」
鎖上房門，原本打算要換睡衣，一想到妳等等要在這裡睡一晚，就打消了念頭，把房
門的鎖打開，直接躺上床。
明明以前住妳家時也都是穿著睡衣睡覺，怎麼現在就不敢了啊我？我在心裡自嘲了下
，閉上雙眼，不久前才哭過的眼睛十分乾澀，一會兒就睡著了。
工作的疲憊加上雙眼的疲勞，明明只睡了一會，卻睡得很熟，隱隱約約中，聽見妳叫
了我兩三聲，我才慢慢恢復意識。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妳用一隻手撐著頭的畫面。
「妳醒了嗎？」妳離我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幾乎能感覺到妳說話時候的氣息。
我就這麼僵著，連回應都忘了，直到妳又問了聲：「醒了沒啊？」
我才結結巴巴地答：「醒、醒了啦…」
妳又呵呵笑了聲，然後說：「妳今天一整天都很緊張。」
「有嗎？」我不敢直視妳的眼神。
「蠻可愛的。」妳忽然這麼說。
而我愣了一下之後才不敢相信地看向妳，呆呆地問：「妳說什麼？」
「我說……」妳用手指輕彈了下我的額頭，嘴角依舊上揚著，似乎有些刻意地，一字
一句講得緩慢：「妳這樣子，蠻可愛的。」
「……這好像是妳第一次誇我。」
有些羞赧地，我安靜了半晌之後，這麼說。
「不是第一次。」妳的語氣很是肯定，「大學舞會的時候我有誇過妳啊。」
我回想了下，似乎真有這回事，有些驚訝地問：「妳怎麼還記得？」
「因為我看過妳的日記。」妳突然收起笑容，「我看了很多次。從頭到尾。」還沒能
搞清楚妳此時此刻近乎凝重的表情是為什麼，妳就突然說：「對不起。」
我以為妳是在為看我的日記而道歉，才說了句「沒關係」，妳就打斷我：「妳先聽我
說。」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像在醞釀著什麼。我能感覺到妳對接下來的話題有多認真，
於是我靜靜地等著妳開口。
「這幾年，我……一直都很想妳。」妳說，字句裡帶著明顯的顫抖，「妳走了之後，
我不知道怎麼辦。」
「那時候，我知道妳很不開心，所以才想把妳趕走，故意講了很多很難聽的話，對不
起……」
「沒──」沒事的。看著妳眼裡的內疚，不捨地想阻止妳講下去，妳卻又一次打斷我
：「先讓我說完。」
「……嗯。」
「我知道妳那時候很不開心。只是，看了日記以後，才知道……」妳又深呼吸了幾輪
，「我以為日記裡會寫很多不開心的事情，可是沒有……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糟糕，以為妳
只要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有一天就會離開了……可是原來，妳一直都知道，也都沒有怎樣
，結果，是我自己趕妳走的……」
「我很後悔自己那時候講話那麼難聽，有想說要不要跟妳道歉，可是那時候……我覺
得，妳應該是很討厭我，才會把手機號碼也換掉，妳應該不會原諒我了吧。所以，就算跟
人家要到妳的電話…也不敢打給妳……」妳忽然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伸手用大
拇指撫了下我的眼角，笑容似乎有點無奈：「我都沒哭，妳怎麼又哭了啊。」
心疼得很，我努力撐起笑，開玩笑地回：「我只有眼眶泛淚而已，才沒有哭。」
「妳不要哭了。」見我這樣，妳卻反而變得放鬆了些，「我不講就是了。」
「不可以！」我有些慌張，「妳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不是嗎？」
「嗯。」妳笑得有些無力，「不管練習了幾次，講這種話都還是有點困難。」
「……練習？」我抓到話裡的關鍵字，不解地問。
「我去做心理諮商。」妳笑了，對這點倒是很坦然，「這幾個月都在做這個。就，類
似看病治療啦？反正我好得差不多了。」
我愣了下，這才明白，妳反覆強調著的、所謂的「等我好了就會回去找你」，原來是
這個意思。
「反正，我只是想跟妳說……妳不見以後，我才知道，我真的不想要妳離開。妳打電
話來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知道妳還喜歡我，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所以才不想
去管這件事……」
妳又停頓了一會，深吸幾口氣才再開口，我幾乎要認為這已經成了妳下意識的動作。
「然後啊，那天，我發現妳又要走了，跟之前一樣，而且……而且妳好像真的再也不
會回來了，我很害怕……可是、說真的……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怕妳又問我那個問題，
然後我答不出來，妳就又會離開我……」
妳的話語斷斷續續的，意思都說不清楚，我卻好像都能明白，妳究竟想表達什麼。
「所以，對不起，我突然就消失……我只是，需要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講到這裡，妳停了下來，直直地凝視著我。
「……怎麼了？」幾秒鐘之後，我才意識到妳沒有要繼續說下去。
而妳沒有回應我，只是將妳的臉緩緩地，和我越靠越近，直到沒了距離。
曾經聽過一種說法，淺嚐輒止的親吻，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吻。如果這個說法成立的話
，那麼此刻的吻，便是我們之間的第一個，真正的吻。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體很怕燥熱，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感受到，原來，真正能燃
燒整顆心的那種灼熱，絕不是艷陽照耀可比擬的；而是一種，彷彿滿腔的情感化為岩漿般
的滾滾熱流，在胸口奔騰衝撞，找不到出口，也不願找到出口的炙熱。
沒有辦法去估算這個吻持續了多久，只知道，在彼此分離的那一霎那，我還能感覺到
，連體質冰冷的妳的唇，都帶著還沒散去的溫熱。看著妳那因為悶熱而彷彿抹上胭脂的雙
頰，動人而可口，連自己也沒想過的，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妳很顯然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妳愣了一秒
後才勾起嘴角：「妳是被我帶壞了嗎？」
我沒答話，只是把視線飄到妳身後的某一點，因自己的舉動而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欸，林忻忻，妳看著我。」妳這麼說，語氣聽來堅決不容反抗。
不得不說，放在別人身上也許會令人厭惡的說話方式，在妳身上卻那樣迷人，我乖乖
地照做，望著妳那雙，此刻只裝載著我的眸子，幾乎要失了神。
「我喜歡妳。」妳講得迅速但清晰，好似早已自己模擬過無數次，然後妳明顯地鬆了
口氣，「終於說出來了。」
「……什麼啊？」我見妳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顧我的調笑，妳只是又堅定地說了一次：「我喜歡妳。」然後清了清嗓子，「咳，
那個，三個字的那個什麼的……現在要我講出來，好像還是太難了，妳可以……可以給再
我一點時間嗎？」
看著妳緊張而笨拙地說出這段話，小心翼翼地、似乎怕說錯話就會傷到我一般溫柔的
語氣，那麼不像我所認識的妳，眼眶一瞬間就又變得濕潤。
「笨蛋……」
這才終於明白，妳說了所有的話，無非就是想告訴我，妳對我的心意，和我向著妳的
感情相同。儘管我無法理解，這一切對妳而言為何顯得如此難以啟齒，但從妳吞吞吐吐的
語句中，我感覺得出來，為了對我說出這一番話，妳究竟費了多大的心思。
謝謝妳，念薇，謝謝妳……
我笑得燦爛：「笨蛋，妳就算沒有說這些，也沒關係啊，我根本就沒有要妳這樣做嘛
……」
「因為我覺得，我之前把話講那麼難聽，現在又要跟妳在一起，總該解釋一下吧。」
妳伸出手，又一次輕輕撇掉我眼角的淚，見我抿著唇而難為情的樣子，妳勾起那抹好久不
見的，有些壞心眼的笑，突然說了句：「欸，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同性戀耶。」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多年前，妳曾經信誓旦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看著那抹熟悉的、妳調侃似的眼神，我知道妳還有話沒說完：「不然呢？」
「啊我也沒喜歡過其他女的啊？不過跟妳在一起的話就好像又算是了吼？」
明知妳是在鬧我玩，我卻又鼻酸了。
「……聽到妳說在一起這三個字，還是很不敢相信，好像作夢一樣。」頓了一會兒，
我只是這麼說。
「別哭了啦。」妳皺起眉頭，「怎麼一直哭不停啊？」
我吸了吸鼻子，「會不會等一下就發現我是在作夢，這些都是假的……」
「真的是愛哭鬼欸。」
妳這麼說，然後用食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超級大力，我痛得眼淚都縮回去了。
「很痛欸！」
有些惱怒，伸出手正打算回擊，妳卻一把攬住我，給了我緊緊的擁抱：「妳沒在作夢
，是真的。」
抿唇，動了動被壓在妳我中間的那隻手，我回抱住妳。雖然知道這樣質疑妳不太好，
還是忍不住小小聲地問了句：「欸……妳真的喜歡我哦？」
「真的。」看不見妳的表情，只聽見妳回應的語氣十分堅定。
「……真的嗎？」還是不敢相信，我又問了一次。
「真的啦。」
聽見妳有些不耐煩的語氣，我忍住笑意，故意又問了一次：「真的嗎？」
「靠，真的啦，盧小小欸妳。」
妳低吼了句，手握上我的肩膀，用力推開我。
緊張地看向妳，還以為妳要生氣了，沒想到妳的臉上卻是玩味的表情。我搞不清楚狀
況，怯怯地問：「妳幹嘛？」
妳挑眉，「是要再親一次妳才信？」臉馬上又要湊了過來，我嚇得縮緊下巴大叫：「
不不不用了啦！」
「哈哈哈……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容易害羞，真好玩。」
妳大笑出聲，只在我的額上親了一下，又再一次抱住我，語氣輕柔：「真的喜歡妳啦
。不要再問了好不好，真的是有夠盧小的。」
聽見妳這句語氣和文字搭不上的，一如往常矛盾的話語，我也笑了。
這一天，我們相識十週年。
消失的妳回來了，而且，還和我在一起了──這一切都不是夢境，卻比夢境還要更甜
美，更不可思議。
／第五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