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緋把跑步機搬到三樓客廳，在家連續跑了十幾天，慢慢也跑成習慣。
不過如果不是跑步的時候有福利，她也許也不會跑得太勤。
廉英宣希望在家的時候，兩邊視訊就開著，聽說蒲緋開始跑步之後，就要她改到
早上跑，這樣她才看得到。
蒲緋反過來要她早點睡，早上才跑給她看，廉英宣猶豫了一下，說假日以外她可
以嘗試提早一小時起床。
協議達成後，原本一個不甘願跑步，一個不甘願早睡，現在都開心了。
廉英宣坐在床上吃自己做的火腿蛋吐司，邊吃邊看著蒲緋用髮圈綁起馬尾後露出
的耳朵，還有貼附著秀氣鬢絲的汗水，她時常問自己被蒲緋什麼地方吸引，而其
中之一必然有她專注認真的樣子。
「看妳這樣跑，流流汗好像也不錯。」
反思自己，真是超級不健康。
「對啊，可惜台北不能也放一個，怕吵到樓下。我這組會擺在家裡，看我爸媽有
沒有興趣用。」
「不帶上來？那妳以後就不跑啦？」
蒲緋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哪有不跑，妳不是說過，每個週末都要陪我跑？」
「對耶……但夏天真的好熱喔，我中午都懶得出去買便當，都叫外送進公司。」
「後悔啦？」
「哪有後悔，跑就跑啊，以免又被妳說沒有共同習慣，我就跟妳養一個。」
有時候蒲緋真的覺得激將法對廉英宣很有效，平時溫溫順順，一被低看就會奮力
反駁，又好笑又可愛。
廉英宣出門上班後蒲緋繼續收拾行囊，打算過幾天就回台北，給廉英宣一個驚喜。
週日中午廉英宣起床後，發現視訊斷線了，正奇怪時，聽到客廳吵成一片。
她走出去看，林榭嘉正和另外兩個女生搬動沙發和茶几的位置，她茫然以為自己
還在作夢，趁林榭嘉經過面前的時候，連忙把她抓進房裡逼問。
「妳們在幹嘛啊，等等要拜拜？」
「晚上要辦趴啊，改一下動線才能塞多點人。」
廉英宣瞪大眼睛：「妳要在家裡辦趴？真的是趁家裡沒大人耶……」
「什麼大人啦，胡說八道，妳要不要來幫忙？」
「我才不要，妳休想把我扯下水，別害我被罵。」
林榭嘉不滿地說：「欸，我是為了妳辦的耶，喬了整整兩個禮拜才揪到滿團！」
「為我辦？妳該不會真的辦什麼很不良的……」
「妳到底對派對兩個字有什麼刻版印象？一般單身聯誼趴而已啦，喝喝酒、聊天
烤肉，大家都女生，怕什麼？」
廉英宣皺皺眉，猶豫了一下仍然搖頭：「不然妳們玩，我晚上出去……我又沒有
聯誼的需求，等等被誤會。」
「真的沒興趣的話，不然妳幫忙後勤好了，烤肉耶！東西都買好了，又沒叫妳付
錢，居然不吃！」
「什麼啊，妳叫我幫忙，妳才該付錢給我好不好！」
林榭嘉聳聳肩，突然又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好啊！枉費我一片好心，如果今天
蒲緋也在，妳的女人被泡走我可不管，告訴妳，這場可是會來不少她的迷妹。」
「蒲緋會來？妳有約她？」
「我是說『如果』，」林榭嘉頓了頓，含糊其辭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
她沒來，她就不會出現。」
「妳根本是在說廢話，我是問妳她是不是會來。」
「這我就不知道囉？說實在，妳不來也很好，我有很多好菜可以推給她，反正妳
不要嘛。」
「……什麼意思？妳說清楚？」
林榭嘉當然不說清楚，廉英宣大大起了疑心，她傳訊息問蒲緋是不是出門了，蒲
緋只回了說在忙，問了忙什麼，又說晚點回。
蒲緋真的要來參加這場聯誼派對嗎？
林榭嘉說這派對是為自己辦的，為什麼蒲緋會來？
根本是前後不一的說辭。
但既然是為自己辦的，找的卻為何是蒲緋的迷妹？
明知林榭嘉又在騙人，廉英宣卻莫名說服自己，就算在家，也不一定要加入派對
吧？
她決定就躲在房裡一整晚。
客廳的騷動時大時小，一直到七點半左右，派對才終於準備開始，出入的大門開
開關關的頻率在升高，廉英宣聽覺敏銳地注意外頭動靜，而蒲緋到現在還沒有捎
來回音。
她聽到林榭嘉對大家說頂樓已經可以開始烤肉了，把她們都催上樓去，客廳一下
子又安靜下來，廉英宣也有點餓了，她打開房門想去冰箱拿飲料，剛好有人開門
進來，原來是徐開心。
「嗨！妳也在呀，都沒看到妳出現，就以為妳不在呢！」她說烤肉夾不夠用，發
現有一袋器具遺漏了，所以下來拿。
「喔，想說都是不認識的人，加入好像怪怪的……」
「怕生的話，可以來找我聊天呀，要不要一起上來？學姊她們選的食材真的很讚
耶，下重本了！」
事實上廉英宣是有點餓了，她在冰箱發現剛買不久的食材消失了一大半，看來是
被搜刮到頂樓了，林榭嘉的本質簡直就是搶匪，現在她得選擇出門覓食，或是以
牙還牙去吃林榭嘉一頓。
「樓上有很多人嗎？」
「大概接近三十人？但我也不曉得到齊了沒有。」
「有妳認識的人嗎？」
「嗯……大約一半的人認識但不熟，有些真的完全沒見過。說是醫護人員拉子聚
會，但像我其實算是偏雙吧，所以我猜也有一些不是醫院圈的人。」
醫護人員？
「那妳有看到……」
「看到什麼？」
「……沒事。這袋啤酒也是嗎，我幫妳一起拿上去吧？我有點餓了。」
徐開心笑著說：「那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從五樓搭電梯到十樓後，要再往上爬一層樓梯才能到頂樓，她們抬頭看到林榭嘉
在頂樓門口和一個矮矮的女孩子講話。
「沒人找妳來？那妳怎麼會知道可以來跑趴？」
「笨欸，妳自己愛設什麼共同行事曆，現在知道吃虧了吧！」矮個女孩子毫不客
氣笑她。
「我吃虧？妳都不用就算了，不刪掉還偷看！還跑來吃霸王餐！」
「怎樣，妳不歡迎我喔，不能佔妳便宜喔？那我走囉？」
「我哪有趕妳，吃就吃啊，就憑妳的鴿子胃，還怕妳吃垮我？」
雖然林榭嘉身材條件上可以俯視那女孩子，然而氣勢上明顯輸了一大截。
那女孩子輕哼一聲說：「好，喝垮妳！」說完揮舞著拳頭，興奮地鑽進人群裡了。
徐開心和廉英宣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一起拎著大袋的東西往上走，林榭嘉轉
頭看見廉英宣，笑說：「想通啦？」
「對啊，來吃垮妳！」廉英宣學著那個女孩子的語氣，邊說邊曖昧地打量著林榭
嘉，徐開心噗嗤笑了出聲。
林榭嘉翻了一個超大的白眼，轉身回去派對裡。
露天的頂樓置了五個烤肉架，旁邊各自站滿了忙著烤肉和負責傳遞熟食的女生，
也有一群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喝啤酒聊天，彼此自我介紹，詢問對方是來自哪個
學校或是哪間醫院。
徐開心把手中的器具分送出去，廉英宣好奇地找去了剛剛和林榭嘉對話的女孩子
附近。
近看才知道這個女孩子長得非常可愛，有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只看那雙明亮的眼
睛，就能感覺到她的聰明機靈，掛著笑容的時候很討人喜愛，任何人都不會對她
起戒心，不說話沒表情的時候，卻讓人不敢隨便親近。
她正自得其樂地蹲在音響旁邊，把音樂換成更嗨的一首，音量調到最大，然後清
空了一張桌子，開始擺上一排高矮不一的酒瓶，捲起袖管，準備化身小調酒師大
顯身手。
女孩子發現了廉英宣的注視，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的一袋啤酒，皺眉說：「不要喝
那個啦，我調酒給妳喝，真的，啤酒弱。」
「喔好……可是我還沒吃東西。」
「那妳等等再來。」
女孩子又看了她兩眼，衝她咧嘴笑了笑，在酒堆裡玩了起來。
小調酒師明明個子最矮，年紀應該也是最小的才二十歲上下，卻是場中最有存在
感的人，小小的角落沒多久招了許多人過來，來點酒的、搭訕小調酒師的，頓時
變成最熱鬧的一塊。
廉英宣拿著一盤食物走去小調酒師的對角，林榭嘉正在那裡看夜景，沒有平常那
麼霸道，看起來若有所思的。
廉英宣叉了一塊牛肉咬進嘴裡咀嚼，猶豫了一下才問：「那是誰啊？」
「……野生小動物。」林榭嘉淡淡地說。
想到那隻小動物如果聽到她這樣說，一定會秒回她一句「妳才大動物」，林榭嘉
就笑了出來，不一會又收起笑，轉身看著對角那一端玩得不亦樂乎的傢伙，表情
有些複雜，但似乎也沒有不高興。
「蒲緋不會來對不對？」
「對啊。」
「妳真的是為了我辦的嗎？」
「對啊。」
「看來妳是真的很反對我跟她在一起，要把我推銷給別人……」
林榭嘉一樣很大方地承認：「對啊。」
「……我有這麼差嗎？」
「妳不差，妳只是太不衝動，沒有決心，也沒有犧牲的勇氣。」林榭嘉說著，小
調酒師那裡爆起一陣歡呼，她們雙雙看過去，林榭嘉停了一會，忽然失笑：「不
過不擁有，才能免於失去。」
廉英宣被她顛三倒四的話搞糊塗了，小聲地抱怨：「又知道我沒有勇氣，說不定
我有。」
「不管怎樣，多交一些朋友總沒損失吧。」
林榭嘉把她拉到人多的地方，當眾介紹：「這是廉英宣，外文系的學妹。」
不顧廉英宣傻在那裡，林榭嘉又繼續指著其中的馬尾女孩說：「這是我們可憐的
8C女王和她的快樂同事們。」
「巴西女王？」
「嘿STOP，我們剛約定不說醫院的事。」
8C女王顯然恐懼於聽見任何人又要暢談工作。
「算了吧，醫院的聚會不聊醫院？除非開賭，不然遲早要破功的。」旁邊有人笑
著說。
廉英宣顯然是廣受歡迎的類型，好幾個頗會打扮的帥氣女孩靠了過來找她聊天，
互相自我介紹，似乎所有人都認定廉英宣就是女同志，有好幾個人直接對她表示
好感。
小調酒師探頭看這裡有趣從外圍擠了進來，看到廉英宣一臉尷尬地躲在林榭嘉身
後，興沖沖地說：「妳吃了沒，來喝調酒？」
「欸欸欸，找她喝酒，得先問過我好不好。」
「為何？」小調酒師挑挑眉，精明的目光來回打量她們倆，直截了當地說：「妳
們完全沒戲。」
「沒戲啊，又怎樣？」林榭嘉漫不在乎笑了笑。
「不然呢，她是妳的？」
「不是我的。」林榭嘉很快地否認：「她現在沒人的。」
「很好啊，沒人的最好。」小調酒師眼神略帶冰冷，下一瞬又換上可愛的笑容轉
頭對一旁的徐開心說：「我現在也沒人的。」
徐開心呆了呆，只好說：「那妳……多喝點？反正沒人管。」
「好，妳也喝。」小調酒師把烤肉網上面烤好的肉夾到一邊的盤子裡，補了一些
炭，重新把生肉放上來，以為是烤給自己吃，卻不停把烤好的肉塞給周圍的人，
自己偶爾才吃一點。
又烤了一輪，烤肉架旁邊逐漸沒那麼擁擠了，空椅子圍成一圈圈慢慢坐滿，音響
的聲量不知被誰調低了一點，女孩們很輕鬆地喝酒聊天，有人提議要回屋子裡玩
桌遊，大家一呼百諾地開始收拾東西。
其中有一群人說要先離開了，烤肉架、音響、折疊椅看來都是她們帶來支援的，
離開的時候也順便帶走了。
小調酒師把酒瓶逐一裝進塑膠袋，提起鼓鼓的兩大袋要走，林榭嘉沒好氣地走過
來要幫忙提，卻被她閃身晃開了：「幹嘛啦，我自己拿就好。」
「幫個忙會死？」
「好，我幫妳，把妳搬不動的給我。」
「是我幫妳啦。」
廉英宣手上也提著一些東西，跟在吵吵鬧鬧的兩個人後面一起搭電梯下樓。
她現在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說這兩個人關係匪淺，但很難界定究竟是好的關係，還
是不好的。
電梯門打開時，她們看見屋子的門是開著的，站在外頭的人不曉得為什麼沒有進去。
「幹嘛在外面餵蚊子啊？」
林榭嘉莫名其妙地穿過人群走進去，手中一袋酒被拉著走的小調酒師為了堅持自
己提硬是不放手，也被拽著一起走進去。
然後她們看到蒲緋站在客廳正中央，面無表情地看著滿室凌亂不發一語，也難怪
所有人會安靜下來了。
首先受到衝擊的是醫院同仁們，心裡紛紛臆測著出席聚會的蒲緋難道性向會是她
們想的那樣？
然而在蒲緋一貫冷淡的形象之下，大家不敢輕易靠近，稍微熟識想去打招呼的學
妹也因為整個氣氛而猶豫不前。
而幾乎篤定蒲緋不會出現的廉英宣，終於想起自己後來完全忘了要去追蹤蒲緋有
沒再傳訊息給自己，蒲緋竟然直接就回台北了，手邊的行李箱也讓她非常驚訝。
蒲緋聽見林榭嘉的聲音，轉頭看向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兩個人，先是目光冷凝如刀
地殺過林榭嘉千百回，再看到從她身後冒出來的小調酒師，楞了一楞，重新再看
林榭嘉時軟化了幾分，最後她看見人群中的廉英宣，眸裡就有了笑意。
「都進來呀，慢慢玩沒關係。」
蒲緋簡單招呼了兩句，把行李拖進目前唯一不住人的客房，客廳於是重新熱鬧起
來，女孩們合力拓開玩桌遊的空間。扣掉了提前離開的，剩下的十來個人似乎都
知道蒲緋這號人物，免不了要八卦一下。
「學姊妳和蒲緋學姊是室友喔，她也住這裡？」一個纖弱的女孩子決定打頭陣。
林榭嘉端著一盤子的食物，才正開始大吃，對學妹的問題隨便聳肩點頭打發過去。
「她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啊？」
「沒有啊。」
「那她有沒有女朋友？」
「沒～」
「為什麼她都沒對象，她有沒有可能喜歡女生？」
「有啊，她喜歡我吧，哈哈哈哈。」
林榭嘉撬開一大瓶玻璃罐裝啤酒，幫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大家聽到她一點也不打
算洩漏八卦紛紛失望地抱怨。
但既然提到蒲緋，大家自然是要妳一言我一語，討論一番才罷休。
「我跟妳說，我之前跟她在地下美食街遇到的時候，她有認出我，還對我笑！」
「我也有我也有，之前我在員工福利社買水的時候，打開門拿水之後門不是會自
己關起來嗎，可是沒有，原來是她整個人背靠著幫我擋冰箱門！她離我超近，我
都快瘋了！」那個瘦瘦的女生說：「可惜沒有多看我一眼，就算瞪我我也願意。」
沒錯，她當初投完飲料，也是這樣直接無視我就走掉了，廉英宣簡直心有戚戚焉！
如果今天換做別人，而不是蒲緋這樣的正妹，世俗的評語就會立刻變成目中無人
了。人類就是這麼現實，蒲緋就是這麼冷淡，她只對我好。
「沒看過穿白袍這麼帥的女人，而且她真的有種氣勢，媽呀她如果不是拉子，那
到底是帥給誰看？」
「對，而且她真的很權威，阿公阿嬤看到她都又乖又平安喜樂，藥都真的吃下去
不會偷偷再吐出來。」
「她是典型亂穿也好看的那種類型，我常常研究她白袍裡面都穿什麼，她衣服雖
然素，可是被她一穿就變得超有質感，這是什麼巫術！」
「只有我覺得她是性感不是帥嗎？」
「性感也有！不過我比較喜歡她不笑的時候，雖然有點嚴肅可是好迷人！」
「真的～就算被她笑著電爆我也心甘情願～」
那只是因為妳們都沒看過她掉淚！
廉英宣在心裡嫉妒著她們口中的場景她都無緣得見。
念頭一轉她頭次開口：「難道沒人看過蒲緋出糗嗎？妳們有聽過她講台語？」
所有人面面相覷了一下，8C女王忽然枯木逢春似的甦醒過來，興奮地說：「有有
有！她講台語是不是有俄羅斯腔？可惜她話太少了，我覺得她的聲音超好聽欸。」
……什麼？
俄羅斯妳個頭啊！
「我有看過她出糗！我有一次去14B感染科她剛好在附近，我不小心看到她想把
紙杯往垃圾筒扔，不過沒丟進，撿回來重新再丟還是沒進，丟第三次的時候紙杯
就飛去打到沈P的鞋子，結果沈P就幫她把紙杯拿去丟掉了。」
「哈哈哈哈，也太可愛了。」
……這哪是出糗啊？
廉英宣快受不了這些人當著她的面花痴蒲緋了。
小調酒師從桌遊那個區域跑過來，手上變出了一杯飲料，遞給廉英宣。
「妳也在醫院工作？」
「不，我不是耶。」
廉英宣接過玻璃杯喝了一點，非常爽口，隱約有水果香氣，酸酸甜甜的。
「喔，我也不是。」小調酒師側頭看她，又問：「妳想喝酒還不能自己作主？」
「誰說的，我可以啊。」
「那妳是拉子？」
「我也不算是拉子啦，比較像雙。」
「我也不是，這聚會真他媽不嚴謹，主題根本亂下。」雖然口中咒罵著，但似乎
同時也覺得有趣，小調酒師張嘴笑不停。
徐開心偷聽到了一點，忍不住吐嘈她：「我怎麼聽說妳是自己跑來的。」
小調酒師露出心虛尷尬的表情，顧左右而言他：「那不是重點啦，重點是我剛問
十個，有九個偏雙好嗎。」
說著桌遊那一塊又有人在召喚她了，她轉頭又塞了一杯不同的飲料給廉英宣：「
妳可以再加點冰塊，杯子空了再來找我。」
看小調酒師一溜煙跑走，徐開心笑著說：「真的是很可愛的女生耶！」
「快去認識她啊，她不是沒人的嗎？」廉英宣也笑了，覺得林榭嘉形容她是野生
動物真的很貼切，尤其是略帶凶性這個特質，讓人聯想到台灣保育類動物石虎。
外貌超級可愛，但絕對不是溫馴的家貓。
「雖然是這樣，但好像……」
她們一起往林榭嘉的方向看了看，然後會心一笑，廉英宣說：「對，妳還是不要
奪人所愛好了。」
說完，她想起常蘅曾笑她沒有勇氣橫刀奪愛，接著林榭嘉又說她沒有犧牲的勇氣。
談戀愛，看來是真的需要很多勇氣吧？她其實不該鼓勵人家收起勇氣。
她朝客房看了兩眼，蒲緋一直沒再出來，當著這許多人她也不好意思闖進房裡，
就坐在沙發區繼續聽大家聊天，一邊收看電視台播一些不知所云的新聞。
「新聞媒體到底為什麼要一直播這些負面新聞，搞得我的病人都很焦慮。」一個
在精神科值班的護理師無奈地說。
「因為媒體本身就有病。」另一個護理師幽幽地說。
拉子的聚會，說到底和一般異性戀女孩沒什麼不同，聊工作、交換八卦、咒罵上
司、討論交往對象……
有幾個話題她比較感興趣，像是第一次喜歡上女生的衝擊，以及身處相同性別，
她們會欣賞其他女孩的什麼特質，還有尚未出櫃的人在和異女肢體接觸時的小尷
尬或利用性別優勢去博得親近的機會等等，都是廉英宣的趣點。
大家一陣嬉鬧一陣低語，有些人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有些人反而愈夜愈精神，商
量著要湊一桌打麻將。
林榭嘉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小調酒師比林榭嘉更像好客的主人，一直不停地
向廉英宣勸酒。
廉英宣慢慢染上醉意，迷迷糊糊間，看到蒲緋拿著衣服要去浴室洗澡，她站了起
來，擋在浴室門口不讓她過去，低著頭昏沉沉地發呆。
「嗯？」蒲緋瞧她這模樣，也不曉得究竟喝了多少，好笑地說：「妳們這些人，
好像明天都不用上班一樣。」
我們這些人？
廉英宣不喜歡蒲緋像對外人說話一樣地對待她。
抬頭瞪了瞪她，往前一頭栽到她肩上。
蒲緋扶著她的手臂，聽見她說：「她們一直提到妳。」
「提到我什麼？」
「她們在……講妳的好話。」廉英宣氣呼呼地說。
蒲緋笑了出來：「這樣不好嗎？」
「不好，不好。」
她的聲量漸漸升高，滿腔酒氣把她心中兩個大字一齊嗆了出來：「蒲緋！」
幾乎是同時，一聽見蒲緋的名字，滿室的女人都看了過來，好像她剛下了一個命
令大家要轉頭看她的咒語似的，所有人都很期待她繼續說下去，她反而語塞了。
這小醉鬼！
蒲緋在她耳邊小聲說：「妳要不要先進去休息？」
「不行她們，不知道我住這裡。」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啦。」徐開心默默地說出所有人的心聲。
「她們……說妳，在什麼外科的時候，摸過很多女人的胸部！」
「喔，乳房外科？其實也摸過很多男人的。」
「……妳不要狡辯喔！」
廉英宣覺得腦袋打結了，蒲緋在說什麼啊，這樣才不能扯平吧？
「我哪有狡辯？」
蒲緋感受到十幾道目光集中在她們身上，頭痛再勸：「好啦，妳答應說要早睡的？」
客廳靜到不能再靜，小調酒師是裡頭笑得最高興的一個，眼睛閃閃發亮，臉上彷
彿寫著「醉了醉了！」似的志得意滿。
「好……那一起……走……」
眾目睽睽之下廉英宣拖著她往自己房間走，蒲緋踉蹌了幾步，尷尬地說：「我是
睡那間。」
「不行妳不可以去那間，妳要跟我一起呀。」
蒲緋好氣又好笑地問：「為什麼？」
廉英宣想了一下，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鏗鏘有力地認真說：「因為我們是一對的！」
蒲緋被她天外飛來的宣告釘在原地，眼裡瞬間燃起火燙的熱度。
這段幾乎等同告白的對話，裡頭滿滿暗示性已經遠遠超過旁聽人可以承載的能力
範圍。
她們有志一同地把頭扭了回去，重新製造喧鬧的氣氛，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蒲緋明明是場中唯一沒有沾惹酒精的人，自控能力卻急遽下降，不管這舉動會引
發多少遐思，抓了廉英宣的手轉身走進她房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