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關上門的同時,她接起電話,「喂?」
「妳在哪裡?」賴卓群冷靜又熟悉的嗓音自另一端響起。
「等等就回公司了。」她避不回答賴卓群的提問,反而直接切入主題,
「計畫終止會議開得如何?」
「呵呵,」賴卓群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乾笑幾聲,「昕璇,妳不會開始懷疑我了吧?」
「賴博怎麼這麼說?」她假裝音調上揚,「我只是關心您會議開得如何呀?」
「嗯。」賴卓群收起笑聲,接著簡潔俐落地,「計畫無法終止。」
她愣住。
無法終止…?
賴卓群今天早上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會把計畫終止嗎?
不是還信心滿滿地說要把中華製糖的專利給「搶過來」嗎?
「昕璇,我直說好了,我們剛剛並沒有開什麼計畫終止會議,」
賴卓群停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她有什麼反應;
但她只是保持沉默,冷靜地坐上車、發動車子,開始往中華製糖的方向駛去。
「我到中華製糖後,會議室裡只有陳廷禧跟楊宜樺,」
見她沒任何反應,賴卓群只能繼續說道,
「他們希望我不要終止計畫,而且他們允諾讓我當專利的第一發明人,
除此之外,他們也邀請我加入中華製糖與金屬中心的合作計畫。」
「喔?」聽到與金屬中心的合作計畫,她忍不住瞇起眼。
如此說來,鍾汐蘋為何會出現在會議室裡,似乎一切就說得通了,
「所以,你答應了…他們給的甜頭?」
「嗯。」賴卓群十分俐落地承認,接著繼續拉拉雜雜地說著,
「但是,妳也不用擔心妳跟啟艾發明人的部分,我有跟他們確認過,
屆時啟艾為第二發明人,妳為第四發明人。」
「……。」她沒料到賴卓群會是如此容易見風轉舵的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
「昕璇,妳也不是不曉得他們不是省油的燈、沒那麼容易對付。
他們亮出當初我跟啟艾簽名的合約,上面清楚地寫著,
如果我終止計畫,需要支付計畫經費的一百倍金額作為違約金——也就是一千萬元!
妳很清楚我不可能付出這麼高額的違約金的;
此外,若我擅自發表另篇專利,他們也有權可以告我剽竊試驗成果……」
賴卓群嘆了一口氣,「我不想再無端捲入讓人疲憊的訴訟中了,昕璇。」
賴卓群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她只是靜靜聽著;
她不明白為何賴卓群會在這個時刻選擇背叛她。
對,「背叛」。
她無法想像經過五年前那場詐欺訴訟案的風波後,賴卓群竟還願意與楊宜樺合作;
她一直以為賴卓群跟自己一樣是下定決心要把楊宜樺給拉下台的,
所以五年來,他們才可以一直合作無間、討論著每一步計謀。
如今親耳聽聞賴卓群說的每一句話,
都像是給過去五年來打下的信任基礎一滴滴瓦解的理直氣壯理由。
她霎時覺得今天一切都不對勁了——
她最在意的林啟艾與賴卓群,怎麼今天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賴博,你明明有很多辦法終止這件計畫的,不是嗎?」
她冷然道,雙手依然安穩地擺在方向盤上、精確地控制車子移動的去向。
「……。」這次換賴卓群沉默了。
「味覺細胞的分離,我們早在五年前就提過國科會計畫,
所以專利並不專屬於你與中華製糖的味覺細胞分離合作案,
你明明可以用先前計畫的名義來提專利的,對吧?
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再次捲入什麼狗屁訴訟之中;
至於違約金的部分,其實這種東西你也應該比我還會操作吧?
其實好好地在私下跟陳廷禧喬好,
明明是能以『減價驗收』的方式將這個計畫終止,對吧?」
「……。」她一連串尖銳的問話讓賴卓群無話可說。
但賴卓群的沉默以對,其實讓她更為難受。
因為這樣的沉默幾乎等同於「默認」,她寧可賴卓群氣急敗壞地與她爭辯、強詞奪理,
因為這樣至少表示著賴卓群還想站在她這邊、支持著她;
但賴卓群沒有,他只是以一貫的冷靜沉默面對她的質疑。
這讓她感到受傷難過。
看來,賴卓群最終還是屈服中華製糖開給他的優渥條件,
寧願將林啟艾與她努力一個多月完成、
且具有極高再現性的「味覺細胞分離標準作業程序」的專利雙手奉上、送給了中華製糖。
她深皺起眉,接著車子轉了彎,中華製糖偌大的園區遠遠地出現在她眼前。
「賴博,算了,你既然都已經跟他們談好條件,那就這樣吧!」
她不想再跟讓她如此失望的人繼續交談——
她想好好冷靜一下,好釐清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昕璇,我還是站在妳這邊;啟艾的診斷證明,我已經託張哲放到妳桌上。」賴卓群道。
「張哲?」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賴卓群為何不親自將診斷證明拿給她?
而要託名義上是她助理、但實質上是楊宜樺助理的張哲傳遞如此重要的文件?
賴卓群真的還是「站在她這邊」嗎?
「好,我明白了。我到公司了,先這樣。」她冷靜道。
「有問題都還是可以找我。」賴卓群說了最後一句話便結束對話。
掛掉電話,她對入口的警衛打了招呼後便駛入中華製糖。
停好車,回歸到最沉靜的面對自我之時,她這才感到心臟在左胸口急遽地跳動著,
她將微涼的右手覆上,還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心臟跳動到肌膚上的劇烈——
看來,自己的身體正暴怒著啊。
她愣著。
因為不知怎的,她感受的情緒並不是暴怒,反而是由心底而生的失望與無力感。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覺得一切都天旋地轉地變了?
林啟艾變了、賴卓群也變了!
她該怎麼辦?
但時間不允許她惶恐,此時手機又傳來楊宜樺的來電聲響。
「喂,課長,我已經在停車場了。」
面對楊宜樺的緊迫盯人,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壓住內心快要支撐不住的龐大不安。
「好。」楊宜樺冷道,便掛掉電話。
她深呼吸直至胸腔飽滿,接著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該面對「戰場」了。
她整理一下情緒後,開門下車。
哪知一下車,她馬上瞥見隔兩台車的距離外,有一個女生正對自己衝著笑。
……鍾汐蘋?
她愣住。
鍾汐蘋在那兒多久了?
還有,她站在那兒幹嘛?
在她心中千萬疑惑同時間升起飛躍之時,鍾汐蘋已經腳步輕快地走到她面前。
「周博。」鍾汐蘋微笑道,雙頰紅潤,看來如第一次見面般地精神活力。
「Apple?」她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與鍾汐蘋相遇,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只能硬生生地吐出一句,「妳來這兒出差?」
「不是。」鍾汐蘋輕鬆地微笑聳肩,「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
鍾汐蘋微笑,「對,找妳,周博。」
「那,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她不喜歡對方不主動表明來意,這讓她感到不受尊重。
「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份文件要麻煩妳送交給賴卓群博士。」
鍾汐蘋甜笑著,邊從背包中拿出一份用牛皮紙袋包好的文件,
「因為周博是窗口聯絡人,所以,要麻煩妳送交。」
她將文件給接了過來,「好,我會轉交給賴博。」
但其實她的心底已經浮出好幾個疑惑。
為何鍾汐蘋會知道要在停車場等她回公司、
為何還要特地將這份文件由「她」來送交給賴卓群?
剛剛他們不是還一起在會議室,鍾汐蘋明明可以直接給賴卓群,不是嗎?
鍾汐蘋則是看著她俐落地收下文件,又笑起那甜到不行的微笑,「妳就這樣收下了?」
「嗯?」她愣住,「請問妳是什麼意思?」
鍾汐蘋笑著抿了嘴,「沒有啊,妳剛剛不也看見我與賴博開會嗎?
妳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剛剛直接交給賴博就好?」
雖然明明被鍾汐蘋說中內心的疑問,但她依然不悅地微笑,
「因為我是『聯絡人』,妳要我送交,我就送交,這就是身為一個聯絡人的職責,
我並沒想、也沒必要問那麼多。」
原本因為她的「聽講障礙」不藥而癒而對鍾汐蘋有一些的好感;
如今,知道鍾汐蘋是陳廷禧的女兒、
並且是害林啟艾要被解聘的罪魁禍首、以及現下滿嘴的挑釁,
她對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女人好感度已瞬間歸零。
「喔?」鍾汐蘋挑了眉,接著話中有話,
「周博的能力,我多少有耳聞一些,只是想不到周博說話也挺犀利的。」
「耳聞我的能力?」她瞇起眼,接著學著鍾汐蘋笑起一抹微笑,
「我只是客觀地說一個聯絡人該有的職責罷了,Apple,妳就不要虧我了。」
「呵呵呵,」鍾汐蘋微笑,
「其實,我滿想跟周博合作的,無奈這計畫最終還是納入成大作為第三方的合作廠商。」
「妳說這話的意思是,」聞言,她忍不住睜大雙眼,
「這計畫本來就有打算找第三方合作廠商?」
鍾汐蘋點點頭,接著一雙純真大眼透露出疑惑,「妳不知道這件事?」
她愣著搖搖頭……為什麼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她可是熟讀了一整份完整的計畫書啊!
「那妳或許也不曉得,這份計畫在多了第三方廠商後,經費會追加到三千五百萬元吧?」
……三千五百萬元?
這金額重重砸在她的頭上,打得她頭暈。這比原本的經費——
兩千萬元足足多了一千五百萬元!
這個計畫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的經費?
鍾汐蘋看著驚訝不已的她忍不住笑出聲;
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趕忙恢復她慣有理性與冷靜的外衣。
「周博,其實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認真地看著她情緒的轉變,鍾汐蘋抿著嘴笑道。
「什麼事?」
「我記得,」鍾汐蘋的眼睛望入她的,
「妳前些日子滿常寫信給我噓寒問暖的,怎麼後來就停止了這樣的行為?」
她沒料到鍾汐蘋會如此直白地問這個問題,愣了幾秒,只能硬著頭皮,
「最近比較忙罷了。」
「這樣啊。」鍾汐蘋的眼神依然停留在她的雙眼,那眼神讓她感到相當不自在,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注視——
鍾汐蘋的眼神有讓人無法將視線移開的魔力。
「所以,等妳比較不忙,妳還會寄給我嗎?」鍾汐蘋忽然曖昧地問道。
她一時以為自己聽錯。
這是什麼問題?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地不知所措、頭暈腦脹。
鍾汐蘋見她沒有回應,依然保持親切笑容地看了手錶,「好了,我也該離開了。」
「嗯。」她假裝淡定。
「對了——」臨走前,鍾汐蘋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
「那份文件我『忘了』封口,請周博送交給賴博前,麻煩替我封個口。」
「好…。」她似乎聽見了鍾汐蘋的話中話,但她決定除了微笑,不再多問。
鍾汐蘋微笑地點點頭,「那就先這樣了。」語畢,便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她沒等鍾汐蘋駛離公司,決定無禮地逕自轉身回到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後,她俐落地將手上那個「未封口」牛皮紙袋穩當地鎖進抽屜後,
很快地走到隔壁楊宜樺的辦公室。
「昕璇,妳去哪了?」一進辦公室,楊宜樺單刀直入問道。
「課長,十分抱歉,我發現我有報告遺落在家,所以偷了個空檔跑回家拿。」
她笑起溫柔,說著早已盤算好的理由。
「喔——」楊宜樺瞄了她有著溫柔笑容的臉龐一眼,「那,這個是什麼?」
接著,一份紅色公文夾丟到了她面前。
她不用翻也知道,楊宜樺見到了那份被簡呈退回的公文。
或許就是這樣,楊宜樺才會如此少見地查她的勤吧?
楊宜樺果然著急了。
她假裝什麼也不知地打開公文夾,裡頭果不其然為林啟艾的解聘公文,
上方夾著應該是賴卓群託張哲轉交給她的診斷證明。
看見那張診斷證明,她一時愣住。
診斷證明不是應該要轉交給我嗎?怎麼如今已經在公文夾裡了?
「昕璇,妳越級呈報,是嗎?」她還在疑惑,楊宜樺已經面色鐵青,朝她走了過來。
「越級呈報……?課長,請問您說什麼?」
她決定先裝傻,同時驚戒地保持著與楊宜樺的距離。
「昕璇,妳再裝傻就不像了。」
楊宜樺站在她面前,慢條斯理地把她手中的公文夾拿了回去,接著拿起那張診斷證明,
「這張,是張哲拿給我的。」
張哲…轉交給……楊宜樺?
「張哲說,這是賴卓群要他轉交給妳的,但妳不在,他只好交給我。」
楊宜樺慢條斯理地把診斷證明夾了回去,「所以,我就幫妳把診斷證明給附上公文了。」
「所以,讓我釐清一下現在的狀況——
妳為了可以讓林啟艾請病假一個月、進而可以不被解聘,
所以寧願忤逆我的意思,再請賴卓群幫妳重新要一張診斷證明,是嗎?
然後再越級呈報,去找那隻老病貓簡呈,把這紙公文給擋了下來,是嗎?」
「周昕璇,妳竟敢背叛我,是嗎!」楊宜樺語畢,忽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她一驚,本能反應地想掙脫。
「妳為什麼想掙脫?為什麼?妳真的對我有二心?是嗎?嗯?」楊宜樺激動道。
「課長,您誤會我了……!」她急道。
她努力地想穩住陣腳,卻聽到自己的聲音正顫抖著,
「我是越級呈報沒有錯,但我……為的是要讓課長您不要解聘啟艾!」
「不要解聘林啟艾?」楊宜樺頓了頓,隨即用力拽了她的手,
「為什麼我不能解聘她?我要她留就留,要她走就走!」
「課長,您難道不怕解聘啟艾,賴博那邊會出什麼亂子嗎?」
她忍住手上的疼痛及內心的驚恐。
「賴博?」楊宜樺停下動作。
「對,課長,您難道忘了在簽約會議上,賴博是如何願意犧牲自己專利發明的權利,
也要把啟艾給拱上第一發明人?」
「……。」楊宜樺沉默。她明白他在等她說完。
「這張診斷證明,不瞞您說,就是賴博聽到您把原先那張診斷證明扣下來後,
他又另外再去申請的;對,您扣下診斷證明的事情,是我跟賴博說的,
因為我擔心他會對專利做出些不利於中華製糖的事情。」
「不利於中華製糖?」楊宜樺瞇起眼。
她明白楊宜樺一定狐疑著,畢竟賴卓群早先才剛跟他們談好專利的部分。
「是的,課長。」她盯著楊宜樺。
只要眼前這個男人還有猶豫遲疑,她就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我會對啟艾這麼好,是因為我覺得賴博對她有好感。」
她幾乎連考慮都不用,就已經決定出賣林啟艾——
既然林啟艾如此懷疑她、如此不信任她,那她出賣她,也只是剛剛好吧?
「賴博對林啟艾有好感?」
楊宜樺似乎非常震驚,那雙稀疏的眉毛第一次毫無隱瞞地挑了起來。
「對,從第一次我帶啟艾去成大出差,我就隱約覺得賴博對啟艾有好感……
直到簽約會議那次,我才第一次正視這件事實——
不然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會讓賴博願意放棄專利的所有權,
改而全力支持啟艾做第一發明人。」她頓了頓,
「所以我才會在簽約會議上公然支持賴博。
我相信就如他說的,只要他『奇摩子』好,一定可以幫我們分離到味覺細胞,
而結果也如我所想的——他們果然一起分到了味覺細胞。」
「這些事情妳怎麼不一開始就跟我說?」楊宜樺皺起眉,
「即便簽約會議結束後,我質問妳為什麼公然支持賴博,妳也沒跟我說起這件事?」
「課長日理萬機,這種男女之間談情說愛的小事情,我覺得實在沒有跟課長說的必要——
而且那時我也沒百分之百肯定,是日後好幾次、再加上這次啟艾昏倒,
也是賴博把她送到急診,我才確認了這件事。」她慢慢抓回了自己的節奏,
「所以那天,課長問我跟賴博是不是有『那種關係』,我才很堅定地說沒有。」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林啟艾是賴博的人。」楊宜樺沉吟,
「無怪乎,他『剛剛』還要再三確認林啟艾的發明人地位。」
「請問課長的意思是?」
她知道楊宜樺是在說賴卓群方才與他們談好的條件,但依然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沒事。」楊宜樺聳聳肩,看起來並不打算告訴她賴卓群已與他們變為同夥,
「不過,昕璇,妳多慮了。」他笑起來,
「合約上,可是清楚地寫著,若賴博違約,他需要支付高達一千萬元的違約金。」
「這我倒是沒有注意。」她假裝驚訝,
「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啟艾的去留了……天啊,我做了什麼?」
「所以,妳居然為了林啟艾那顆沒用的棋子越級呈報?
昕璇,妳怎麼會變這麼傻?妳難道不知道妳這樣做,會讓簡呈那混帳怎麼看我笑話?」
楊宜樺無法置信,「妳為什麼不來找我談就好?為什麼非得要做出這種事?」
「因為我覺得課長從簽約會議後,就對人家很提防,
而且早上我拿啟艾的假單給你,你也對我好冷淡好冷淡……
所以我才想課長應該也不會想聽我說這些五四三了吧?」
她故意假裝像個做錯事情的委屈小女人,話越說越小聲,還慢慢地低下頭。
「天啊,璇,不管怎樣,妳果然都只是個女人!我怎麼會忘了這件事?」楊宜樺驚呼,
「我以為妳會不一樣,如今看來,妳還是跟那些情緒一來,
就不管後果而做出傻事的笨女人一樣!」
她沒想到楊宜樺會這樣貶低女人,內心冷笑一聲。
但她可沒漏聽楊宜樺驚呼的那聲單名「璇」。
她知道事情有轉機了。
「課長,對不起嘛……我真的慌了,才會出此下策。」
她用左手拉住被楊宜樺拽住的右手,再輕巧巧地搖搖楊宜樺的手,
接著抬起頭,委屈又害怕地問,「課長,您願意原諒……笨蛋璇嗎?」
「所以,妳就只是因為這樣,就任性地跑去越級呈報?」
楊宜樺看起來還是相當不可置信。
她嘟起嘴,點點頭,
「是的,我只是不希望這個專利,有任何閃失、進而阻擋了您升官的去路……」
「原來如此。」楊宜樺口氣稍稍放軟了,但那雙大眼依舊盯著她,手也依然拽著她的手。
「課長,您弄疼我了。」她有些撒嬌。
「所以,昕璇,妳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我?」
楊宜樺遲疑著,卻終於鬆開了緊拽著的手。
「不然可以為了誰?」
她無暇顧及被拽完後發疼的手臂,
她知道自己還需要更多力道,才能說服眼前這隻老狐狸。
於是,她沒有多做遲疑地,一雙手第一次主動地摸上楊宜樺的手,接著踮起腳尖,
往楊宜樺依然緊盯著自己的雙眼靠去。
下一秒,她第一次將自己的雙唇,給附上了楊宜樺的。
生平第一次,她了解自己,可以為了她想做的事情,做出自己厭惡的事情也在所不惜。
楊宜樺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主動,全身頓了一下,下一秒,卻是把她輕輕推開。
「這裡是辦公室,璇。」楊宜樺有些皺眉,但並沒有明確拒絕她。
畢竟還是個男人。
她簡直差點發笑。
簽約會議後,在辦公室強吻她、強行撫摸她的,又是誰?
如今他卻可以如此道貌岸然地說出這句話。
「課長,我不管。」她故意嬌嗔。
這次,她更將雙手直接環住楊宜樺的脖子,再次主動地將自己的唇附上他的。
楊宜樺本還有些遲疑,於是她輕輕打開雙唇,將舌頭主動地送入他口中。
「……!」楊宜樺忽然一股力道,下一秒她已被壓在辦公桌上。
楊宜樺的雄性野蠻成功地被她給喚醒,她被壓著,唇舌與楊宜樺的粗魯交纏著;
隱約間,她可以感覺到楊宜樺下方的硬挺抵在自己雙腿間。
妳願意為自己的信念犧牲到什麼程度?
妳願意為自己的計畫付出到什麼程度?
對她來說,她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她邊與楊宜樺熱情交纏,一邊鬆開環在楊宜樺頸脖上的雙手,慢慢地想往那硬挺前進。
但在下一秒,楊宜樺雙唇離開她的,她看見楊宜樺那充滿著佔領慾望的可怖雙眼。
但在那當下,她一點都不害怕。
她的雙手直直往下,就在要觸到那突出的堅挺時,手卻忽然被楊宜樺給用力握住,
接著被強力地牽制在她的肩膀兩側。
「乖乖讓我吃。」楊宜樺強硬道,卻滿臉狂喜。
他大概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有如此主動迎合他的一天吧?
他低下頭,粗魯地吃著她的脖頸。
對,「吃」。
他貪婪地啃咬舔舐著她細嫩的脖頸皮膚,像是真的在吃她的脖頸一般。
舌頭舔過去後,那溼涼的口水尚未風乾,他的牙齒已經貪婪地啃咬。
她被那痛楚給刺得忍不住脖頸一縮,卻反倒激起了楊宜樺那濃濃的勃然——
下體抵在她雙腿間的觸感越來越鮮明了。
他抬起頭,貪心地又往她的雙唇吃來。
此時門忽然卻忽然無預警地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