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製糖與金屬中心的第二份合作案，在簽約會議順利結束下開跑了。
林啟艾成為中華製糖百年來，第一個在試用期便成為新穎專利的第二發明人，
更成功地坐上合作計畫主持人的位置。
她看著跟鍾汐蘋、楊宜樺、陳廷禧、許依如等人談笑風生的林啟艾，
忽然覺得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也曾經如此著迷於權力與人際關係中——
尤其是經過被欺壓的過程後，這種想要權力的感受會更為強烈。
五年前她因為賴卓群自請離職而被黃計、楊宜樺刁難；
如今林啟艾則是因為擋住鍾汐蘋進入中華製糖的路而被「為數不知多少人」惡整。
只是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林啟艾被惡整的程度比她當初高出太多、太多，
林啟艾如何能如此容易放開心懷享受這些權力與人際關係？
她當初也是經過賴卓群一番開導，才踏出追求權力與人際的步伐；
林啟艾如今卻不需跨過那曾被欺侮的心理障礙，
便可以如此融入於此中華製糖百年來第一位的光景中。
從那時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多月啊。她怎麼可以變化得如此快？
但，她跟林啟艾之間的變化不也如此？
她們也在這短短一個月裡，從自強號上的巧遇、到曖昧激情、到如今的形同陌路；
而林啟艾也從原本的不擅於察言觀色，在經過前密集社交訓練後，
林啟艾如今已經可以與眼前這群人交談甚歡，便說明她的指導有方——
只是如今她卻與林啟艾形同陌路，這樣的交相轉變在她看來真是諷刺到極點。
她與林啟艾的關係變得生疏，這在中華製糖可是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但所幸她與林啟艾都對此絕口不提，因而替她們彼此都省去不少麻煩——
在這點，林啟艾還是原本那個林啟艾。
但下一秒，她馬上發現自己一直在找尋著「以前林啟艾的身影」。
這可不行，她可沒打算再繼續為她費盡心思。
她搖搖頭，站起身，決定離開這個讓她煩躁窒息的會議室。
「周博，這麼早就要回辦公室了？」哪知她剛離開座位，鍾汐蘋已經出現在她身旁。
她看著鍾汐蘋，對於眼前這個讓人摸不透心思的女人，縱使多所防備，
她卻再也不願意逃避了——因為她有好多好多疑問，需要在眼前這顆蘋果身上找答案。
譬如她當初那個「未封口」的牛皮紙袋，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還有她難道真的沒有看見她跟楊宜樺那不堪的一幕嗎？
以及，楊宜樺犧牲她進入中華製糖的路換取林啟艾的保守秘密，
她難道真的一點都無所謂？
而且，竟然還進一步幫助林啟艾擔任主持人？
這不是更讓林啟艾站穩在中華製糖的腳步嗎？
還有，她為什麼要挑撥她與林啟艾？
對她來說，繞過她這個指導員、私下詢問林啟艾合作計畫案這件事，就是「挑撥」了，
更遑論鍾汐蘋還跟林啟艾說她阻擋她們連絡這件事了。
這些疑問的答案，全都在眼前這個笑容可掬、手上還拿個一盤小點心的鍾汐蘋身上。
「周博，妳何不陪我吃點點心，再回辦公室呢？」鍾汐蘋笑文文地。
「當然好啊。」她也以溫柔的笑容回應，一邊坐了下來。
「這家蜂蜜蛋糕很好吃喔，是台南超有名老店做的，妳吃看看。」
鍾汐蘋很熱情地說著，一邊用叉子切了一塊一口大小的蛋糕，遞到她嘴邊。
「Apple，妳真是有本事，第一個合作案才開跑一週，又馬上簽成第二個合作案。」
縱使跟鍾汐蘋並不熟，但她沒有拒絕這太過親密的舉動。
她乖乖地嘴一張，吃下了蜂蜜蛋糕。
「這沒有什麼，周博。」鍾汐蘋笑笑地將蛋糕送入她嘴裡，
接著用同一只叉子，給自己切了一口蜂蜜蛋糕吃下，
「我最高有同時主持過八件計畫的紀錄呢。」
「真是厲害啊，」她笑著看鍾汐蘋與她共用一支叉子，努力地壓抑著莫名其妙的感受，
「不過妳談判的技巧也很厲害，居然可以說服課長、所長，
讓我們家還在試用期的啟艾可以當合作案的主持人，真的是創舉！」
語畢，她笑著盯著鍾汐蘋，想看出她笑文文的表情裡，是否有一絲的挑動。
「這沒有什麼，周博。」怎知鍾汐蘋一臉依然笑得可愛燦爛，邊說著，
又遞給她一塊蛋糕，「把自己打理好、再配上一臉可愛笑容，在男人當道的職場裡，
總是會比較吃香。」眼見她再次聽話地一口吃下後，那笑容更深了，
「周博您不認為，啟艾也是因為外表大改造，才有現在這麼神清氣爽的表現與人緣嗎？」
她一愣，「……什麼？」
「呵，周博不認為嗎？」鍾汐蘋又給自己餵了一口蛋糕，
「啟艾聽了我的話才去大改造一番的呢！我剛剛才聽到依如跟梅祈稱讚啟艾呢！」
「她聽妳的話……」她瞇起眼，「大改造？」
「周博！」此時一個開朗的嗓音來到，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許依如。
「周博！」沒想到除了許依如，李梅祈也來了。
而最讓她感到如坐針氈的，莫過於跟在她們之後的林啟艾了。
該死，本來游刃有餘的心情，在此時忽然覺得一落一落的，讓她好想逃離現場。
「嗨！依如、梅祈、啟艾！」鍾汐蘋開心地站起來，下一秒，卻往林啟艾走了過去，
「大美女啟艾！以後要多多指教喔！」
「這是當然，Apple，還要請妳以後多多指導我。」林啟艾笑起燦爛。
那笑容讓她看得非常不是滋味。
她曾經對她笑起如此燦爛過嗎？
她默默地將頭轉回來，看著桌上的筆記本。
「這哪有什麼問題呢！有周博跟我，妳一定可以順利完成這個計畫的！對不對，周博？」
但鍾汐蘋卻好死不死又元氣滿滿地點名轉頭避不照面的她。
她心不甘情不願，卻依然只能轉過頭，與林啟艾對上眼。
但林啟艾對上她的眼神，卻是愣了一下。
「對，妳當然可以順利完成計畫。」她皮笑肉不笑地應答。
「……。」
不知道是因為察覺到她的冷漠，
抑或是因為她與林啟艾兩人的關係急轉直下一直被看在大家眼裡，
許、李本來陪笑的笑容霎時有些僵化。
她們四人之間的氛圍忽然有些尷尬。
感受著氣氛的轉變，她覺得煩，便站了起來，「我該回去了。」
「啊！周博！妳要回去了嗎！」鍾汐蘋又語出誇張。
「對啊！」她學著她的誇張，故意往前一踏，「我們還要保持聯絡喔！」
下一秒，她直接把鍾汐蘋給攬了入懷。
鍾汐蘋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動作，整個人震了一大下。
感覺到一向有著處變不驚笑容的鍾汐蘋渾身的一震，她不禁輕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啟艾是因為您是所長的女兒，才得以如此順利當上主持人的。」
她輕輕地在鍾汐蘋好聞的耳邊說著，
「如果妳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再歡迎找我唷。」
語畢，她淡淡地笑著放開鍾汐蘋。
「唉唷！周博！討厭！忽然抱我要讓我害羞死嗎！」鍾汐蘋不動聲色地裝起害羞樣。
「哈哈哈哈……」她那樣誇張又可愛的反應，成功地將許、李給逗笑了，
本來略嫌尷尬的氛圍霎時又輕鬆起來——除了林啟艾以外。
她見林啟艾那雙大眼，如此直盯盯地盯著她看。
那個眼神馬上讓她想起那天，林啟艾闖進她與楊宜樺的唇舌交纏間，
之後林啟艾的眼神，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對，那是看「垃圾」的眼神。
呵，沒差。
她嘴角一笑，「Apple，等妳約我喔，拜。」語畢，便撇下那三人，離開了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後，她打開電腦，開始埋首在「味覺細胞分離專利」的撰寫。
雖說這個專利已經不是保住林啟艾的護身符了，但這個全球首創的專利，
可是一分一毫都馬虎不得——
尤其允許林啟艾通過試用期後，這應該是楊宜樺升任副所長的少數籌碼之一了，
因此楊宜樺絕對會以空前嚴格的標準審核這份專利；
而對她來說，這無疑也是為她的研究生涯加分不少的一項成就，
因此，她不需要也不應該，再替林啟艾這個猶如「陌生人」互動的同事耗費心神。
是啊，她為什麼還要為林啟艾耗費心神、
為什麼還要因為林啟艾外型的改造是由於鍾汐蘋，
而主動向鍾汐蘋翻牌、讓鍾汐蘋知道她知道她的身分呢？
她真是該死的「心懸」啊……她扶住額頭。
忽然間辦公室的門無預警打開，她嚇一跳，原來是林啟艾。
「抱歉，不知道周博在裡面，所以沒有敲門。」林啟艾進門看到她，又是一愣。
她卻只是抬頭看了林啟艾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撰打著報告。
她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很幼稚，但她就是想藉著這種幼稚的行為，
告訴自己也告訴林啟艾：
我不會再關心妳、不會再為妳耗盡心神、更不會再為妳做什麼事囉！
畢竟我再怎麼努力，在妳眼裡，也就只是個「垃圾」罷了。
林啟艾見她無禮，便默默地坐回自己座位，也開始打起電腦。
經過一週來的適應，她已經可以輕鬆地面對這個空間裡充斥的滿滿尷尬；
而且她也已經可以自在又認真地打好一篇報告，
再也不被林啟艾的一嘆氣、一打字、一咳嗽就給擾得心煩意亂。
當她埋首在報告中不知道多久，忽然手機響出一聲響亮的Line訊息提示聲——
她嚇一跳，畢竟自從與賴卓群分道揚鑣、又與林啟艾生疏後，
她的手機便鮮少會有訊息，也因此她早已忘卻隨手把手機關靜音的習慣。
她拿起手機一看，不禁浮現起淺淺微笑。
「不知道周博何時有空跟我出去吃個小點心呢？我知道有一家專賣甜點的店超~好~吃！」
是鍾汐蘋——也是，看看時間，此時她應該也回到金屬中心了。
看來，鍾小姐似乎挺在意她知道她的身份？
原本她為了林啟艾跟鍾汐蘋攤牌而懊悔的心情，此時此刻忽然覺得有趣起來。
「呵，我都可以喔，比起Apple同時主持八個計畫，我才主持兩個，所以時間很空呢。」
「唉唷，想不到周博看起來溫柔婉約，說起話來居然酸度十足，」
鍾汐蘋回訊回得很快，看來是正看著手機，「擇日不如撞日，就這週六如何？」
「好啊。」她沒什麼猶豫，她甚至感到有些沒來由的興奮。
「太好了！周博真是乾脆的女強人！我好喜歡唷！」鍾汐蘋又傳來活力十足的訊息。
「我才不是女強人。」
她不喜歡被叫女強人，這些工作的表現，都是不得不成長所換來。
「女強人」三個字在在都提醒著她是因何而變、因何而強，而這讓她感到痛苦。
「周博真是嚴肅啊。那我們就約週六上午十點，在這家店門口見好嗎？」
鍾汐蘋傳來了甜點老店的網路資訊。
「當然好。」
她沒再跟鍾汐蘋有多餘的互動，把手機關靜音後，再度埋首在專利的撰寫中。
（網路連載版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