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芋琇，妳說……妳喜歡男生？」我又驚訝又生氣，面對眼前剛交往不久的王芋琇
，她所提到的學長，讓我無法接受。
直到前一刻，我們都還是充滿歡笑聲的，怎麼突然之間，我有股墜入深淵的痛苦。我
只記得我們上星期才剛約定好，今天要到臺北陽明山賞海芋，我們也順利抵達了，只差一
步，就要看到海芋了。沿途有好多招牌，告示著採海芋的價錢，這時我才知道欣賞海芋是
要付出代價的。
「詩晴，妳先不要激動，其實我不知道……」王芋琇扶額，無奈的說：「我不知道我
自己究竟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我們邊走邊聊吧，太陽滿大的，找一間妳喜歡的，我們進
去吧！」王芋琇跨出步伐，邀我並肩前進。
「嗯……妳也一起看看吧，有沒有妳喜歡的……價格都不便宜耶，至少都一百元起跳
，抱歉，我不知道要付費。」
「沒關係，難得一次嘛。」
「對了，所以妳之前會拒絕我，應該是這個原因吧？」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我從
來沒有設想過自己喜歡的對象，可能喜歡異性，只一心一意認為，既然她跟我交往了，或
許就是喜歡同性吧！然而，現在正與我交往的王芋琇，她，曾經喜歡過男生。
「算是吧……妳難道都沒有喜歡過男生嗎？」王芋琇開口問。
「有吧，但是那種喜歡，算是跟風性質，學校、班上有哪個男生是風雲人物，我就欣
賞他這樣，從沒想過要跟他在一起之類的，但自從高中認識游子晴之後，我發現自己是想
和她在一起的，想多了解她，分擔她的痛苦，所以我才思考，或許我是喜歡女生的，那妳
呢？」
「我之前欣賞的學長……可能是我們很有話聊吧……聊運動，我們都很喜歡棒球，也
欣賞兄弟，跟他相處很舒服，所以，我以為，或許這就是喜歡，但是，遇見妳之後，我發
現……或許自己並不是自己認為的這樣，我很在意妳，我也不懂為什麼這麼在意妳……尤
其妳不理我的那段時間，我很痛苦，從來沒有過的痛苦。」
「嗯，我不想勉強妳。如果妳喜歡男生的話……」
「我現在沒有喜歡的男生，也沒有喜歡男生，而且我們……我已經讓妳成為風箏的主
人了。」
「風箏的主人？哈哈，妳是人，不是風箏。」
「我是在譬喻啊，妳不是中文系的嗎？」
我記得小時候在空地放風箏時，總是坐在綠色的草皮上羨慕風箏飛在蔚藍的天空中飛
得好高好遠，深怕會和附近的風箏線纏繞，小心翼翼。當太陽下山時，準備要將風箏收回
時，一時的疏忽，風箏卻會隨著風，吹向渾沌的方向，卡在樹枝上，再也收不回原本的位
置，回到家時，便會被母親痛罵一頓，也因為如此，我開始討厭放風箏，也好久不再踏上
草皮，放風箏了。
「是嗎？妳覺得，每一次風箏真的會安然的回來嗎？」王芋琇沉默不語。「王芋琇，
我問妳，妳喜歡我嗎？」
「嗯……我……」
「嗯？」果然王芋琇不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的。「沒關係，妳老實說吧，反正我們不
是有約定好分手的時間嗎？即使提早，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這樣的……」王芋琇低頭左顧右盼，本來就比我矮一截的她，看起來又更加嬌
小，等了許久，王芋琇始終沒有正視我，最後才慢慢將視線放在我身上，說：「我真的很
在乎妳。」
「那妳有喜歡我嗎？」
「這間好像不錯，我們進去吧，等等再慢慢跟妳說。」王芋琇從皮夾裡掏出千元鈔票
，拉著我的手，踏進到一片土地泥濘的海芋田內。
＊
扶搖直上，小小的希望能懸得多高呢
常常一生莫非這樣一場遊戲吧
細細一線，卻想與整座天空拔河
上去，再上去，都快看不見了
沿著河堤，我開始拉著天空奔跑
──白靈〈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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