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學姊有什麼指教?」
熟悉的菸嗓在耳邊響起，徐茗嚇了一跳，差點沒撞到旁邊的欄杆。
一樣的時節再度來到一樣的場域，只是這次她只在觀眾席上遠遠觀看，原本就心情沉重
的她壓根沒注意到周遭，也因此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時讓她瞬間有種錯亂感。
「為什麼?我沒有跟教練說我會來啊，為什麼還會被發現?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等等
，如果教練發現了我，那是不是表示隊長也發現我了?」看她扶腰趕快恢復重心的驚慌模
樣，教練歪嘴笑了起來，一邊抽出一支菸在盒子上敲了敲，捏著嗓子學女生講話的樣子連
徐茗都覺得很討厭。「呦，徐茗，你覺得自己長得很矮很不引人注目啊?」
徐茗覺得自己不是很容易有情緒起伏的人，可是此刻，只是聽到那聲熟悉的「呦」，竟
然讓她覺得鼻子發痠。好像才是昨晚，那個離開球隊還是跑進體育館偷偷練球卻被抓個正
著的自己，和教練在體育館的陽台外看著裡面的練球。
「只要你跟我說，你還想打球，我就繼續讓你先發。」教練這麼說。在球場上，教練總
是保護著她，讓她依靠。
教練總是很照顧她，很照顧隊上所有的人，但總是有人，更重要一些。
她盯著自己的鞋尖，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鯁在喉頭，太多亂七八糟的思緒不知道該怎麼
說出口，最後只是悶悶的指了指教練手上的菸。
「…根據菸害防制法，體育場所除了設置吸菸區之外的地方不得吸菸。」
「呦，誰教妳的?上大學學會轉移話題了啊?」教練哈哈一笑，一掌拍在她背後，好心情
似乎沒一點也沒被破壞，逕自在一旁的花圃邊坐下，散場後的夜風很涼，讓打火機幽微的
火光顯得更清亮，火光與菸霧之中那張臉卻瞬間變的滄桑。
「哎，你說，隊長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很，很好…」徐茗踟躕了一秒，最後還是選擇默默拿出口罩戴上，在教練旁邊坐下。
「腳步跟傳導都進步好多，去年她說會帶球隊進四強我還不相信…可是這一年，她變得好
強，好像變成跟我不同層級的人了。」
「嗯，她這樣跟你說啊。」教練若有所思的應了聲，並不接話，讓徐茗更加有些不安。
總覺得，今天的教練跟自己一樣有好多的心事。可是，球隊贏球不是應該要很開心嗎?
連續兩年進了四強，再怎麼樣都不能說是僥倖，這些勝利之中，主力球員固然重要，但教
練的腳色則更加關鍵，今後一定也會有更多優秀好手加入X女吧。
不管是隊長，或是教練，這都只是他們嶄露頭角的戰役，未來一定還會有更多機會發光
發熱吧。
「原來沒有我…沒有我的球隊，沒有我的隊長，真的都變更好了。」她低頭悶悶地用腳
尖磨著紅磚地面，明明知道不應該拿這種無聊的事煩教練，卻還是沒能忍住說出口。
「…欸，怎麼這麼患得患失的，太不像你了吧。」教練轉頭打量了她一眼，歪嘴笑了一
下，那表情不知怎麼的，莫名的很像羅琳禎，讓徐茗不得不狼狽地低頭閃避。
「患得患失就是齁，想太多，扭扭捏捏，想要又想不要的意思，知道嗎。」
「…」
「哎，你這小鬼。」教練有些沉重的嘆了口長氣，吐出菸，語氣卻沒有責備的意思，讓
徐茗有些困惑。
「事情不是你這笨蛋想的那樣，隊長不是因為沒有你才變厲害…哎，嘖…」
「是因為失去你，她才變厲害，懂嗎?所以我們兩個都要謝謝你啊。」教練熟練的以兩
指夾著菸，支著頭看她，眼裡帶著笑意，在夜空下閃亮亮的，好溫暖。
完全搞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她愣愣地搖頭，只覺得那笑臉讓她很想念，即使這一年以來
她如此的努力不去想起，她果然還是，好想念他們在一起打球的時光。
「…哎，緣分到了你自然就懂了，反正，不要想太多，你要知道自己有能力給球隊很正
向的影響就好了。」教練像往常那樣用了然的，徐茗總是看不懂的方法笑了笑，轉頭往花
圃撢了下菸灰，沉默了半晌才深吸口氣，回首望向她。
「你最討厭的羅琳禎可以因為少了你，扛下主將的責任，越來越突破，你呢?你就不能
因為少了她，好好努力證明自己嗎?」
因為，因為少了我?
「…我，我沒有最討厭她。我…」今晚場上持著球有如戰神降臨的隊長的身影再度浮現
，她腦門一熱，不合時宜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我，我喜歡她啊!」
「蛤，蛤?!竟然連你都…」教練的話沒說完，眉毛豎起，兩只瞳仁瞪的大大的，那驚中
帶怒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要懼怕三分，被自己跟教練嚇的結實的徐茗也忍不住縮了縮，不敢
說話。
「哈，呦，搞這齣啊?」那靜止的兩秒像是永恆，最後教練搖了搖頭，哈了一聲，吸菸
的力道強的讓那菸瞬間短了一截，似乎連鬢角白髮都多了幾根。
「我，她媽的，我不准，你們才幾歲，你想對我的…咳，你想對羅琳禎幹嘛?」
「我，我，我沒有幹嘛…」沒料教練反應這麼大，徐茗也跟著瞪大眼，忙擺著手，急了
起來。「我我沒有幹嘛我沒有我只是暗戀她而已…」
「哎!」教練瞪著她兩秒，最後大力的哼了一聲，又吸了口菸，看來像是還需要來瓶烈
酒，想像中的責罵卻沒有降臨。
「你喜歡她幹嘛，她不是只會欺負你嗎…欸算了當我沒問，閉嘴，不准回答。哎，你喔
，你知道羅琳禎畢業就要去美國了嗎?」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徐茗一瞬間腦袋空白，只能張嘴瞪眼，半晌發不出聲音。
…美國?
「…對，隊長這麼厲害，她去美國，一定…」
明明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明明是就這麼好的事，明明她應該要替學妹感到開心，明明
…
明明她應該要可以好好說完這句話的。
「你們啊，未來還很長，教練真的很想看著你們都變成很強的球員。」不知道自己什麼
時候哭的，只知道平常粗魯又兇的教練輕輕拍著她的背，語氣裡的笑意收起了，卻很溫柔
。
「你現在可能會難過，甚至怪教練偏心，但是齁，那是因為你們個性和特質都差太多，
有天你會懂我安排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梳理混亂的思緒，弱弱的點頭，拿出衛生紙把鼻涕擤乾淨後才悶悶
開口。「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難過，可是，教練偏心隊長，我很開心。」
「你喔。」教練看了她一秒，眼神很複雜，下一秒卻又擺出無奈的笑，戳了下她的太陽
穴，沒多解釋那是什麼意思，只是隨便揉亂她的頭髮。
「我跟你們張教練講好了，他老婆生病也需要多個人幫忙，帶完這屆我也會去N大，到
時候你就皮繃緊點哈，這一整年看你打這什麼球，明年要是再這種表現就看我怎麼整治你
。」
夜風吹過來，吹乾她眼角的淚，她看著教練一臉沒好氣的樣子，知道教練不是真的生氣
，於是忍不住笑出來，又可以跟教練一起打球了，好開心。一邊也偷偷鬆了口氣。幸好教
練沒有對她糊塗之下脫口而出的告白表示什麼。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那片晴朗的冬季夜空之下，教練的眼角好像跟自己一樣，也亮
晶晶的。
教練與隊長所屬的X女在HBL拿下年度第三的那個晚上，教練沒有去慶功，而是跟她一起
坐在散了場的體育館旁看了好久的月亮。
那天教練說的話她一直記在心底，努力相信自己也能變強，相信自己有天能懂教練的安
排，只是，她一直忘記去探究，教練說的「竟然連你」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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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教練的心情很複雜。最疼愛的女兒成長太多，要去一個充滿不確定的地方，挑戰他跟
不上的高度，另一方面他一手帶出來的愛將徐茗在沒有自己的N大卻表現的不好，讓他心
生愧疚。他知道這兩個球員都很依賴他，也依賴彼此，自己卻把這兩個人拆得更遠，顧此
失彼，但他身為長輩與教練還是不能同意兩人為了感情的問題影響到球員生涯的發展，所
以身為第一個不小心知道這兩個傻逼竟然暗戀彼此的秘密的人，他雖然選擇了兩邊都不透
一點口風，但心裡是十分兩難的。
這篇是為了最近還在開車篇留言的BC大更的，承蒙抬愛，既驚喜又愧疚，
主要是開車開久了自厭的毛病又會犯，另外也是覺得也算斷在一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啦...
就沒預期還有人在等，今天不小心看到也嚇到
最近有空我會試著更更看(但不保證)，不好意思大家